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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柳影扶疏。穆臨簡倚在一棵枯木旁。枯木前有流水淙淙。
我在原地頓了頓,上前一步喚了聲:“臨簡。”
穆臨簡身形動了動,抬起頭來。夜色太迷濛,我瞧不清他神色。但我曉得他有些難過。
我又走近了幾步,抿了抿,終是喚道:“景楓。”
穆臨簡渾身忽地一僵,慢慢直起身,愣然將我看著。
我訕訕道:“今、今日在柳遇姐姐墳前,你我……我瞧見墓碑下小字了。寫是‘夫君景楓’。何況三兩哥今天喊你,也喊漏了嘴。”停了一下,我又補充道:“其實沒關係,你是穆臨簡也好,是景楓也好,對我來說,都沒關係。”
夜風悽莽,穆臨簡苦笑了一聲:“不問我為什麼?”
我搖了搖頭:“不問了。”想了一下,我又說,“其實不是我不想問,你曉得,我就是個八卦性子。只是我怕問了以後,萬一發生什麼變數怎麼辦。等、等日後我們辭了官,成了親,你別忘了告訴我。”
穆臨簡沉默了看了我一陣,忽地走近兩步將我擁入懷中:“對不起。”他將臉埋在我脖頸間:“當年……我也不想,我也沒料到會變成那個樣子。本來你……本來小遇,小遇也勸我,讓我守住家鄉,守住親人就好。可我偏不,瞞著她,投誠窩闊……”
我有些無措,只伸手慢慢地撫著他背脊,竭力安慰道:“嗯,五年前北荒一戰,我常常聽莫子謙提起。他說,若不是當年景楓將軍假意投誠了窩闊,那戰爭也不可能那麼快結束,畢竟窩闊兵力比我們強那麼多……”
“不是!”穆臨簡啞然道,“窩闊兵力雖比我們強,但他們跋涉來到北荒,很快會斷水斷糧。我若、我若能穩住性子,與他們再周旋些時日,待莫老將軍援軍一到,北荒、北荒將士,百姓,都不至於犧牲了……眉兒,你沒瞧見那時北荒,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都是我錯,是我急功近利,是我好大喜功,想要憑著一己功勳擠進朝堂,想要……”
他聲音低了下去,夜風盤旋聲卻益發清晰。
我不知該如何勸他。因為我知道,假如因為一個錯誤決定,而葬送掉無數條性命包括自己最愛人。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那份悔意都是不會消弭。
可現在,我眼前人,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一品師,亦非那個果斷睿智穆臨簡。
回憶裡邊緣地帶被觸及,無論何人都會驚慌失措。
我慢慢道:“我不懂行軍謀略,但我曉得戰場上瞬息萬變,有時候,你以為最好決定,下一刻便變成一招死棋。有時候,你以為是退無可退了,下一刻卻又能枯木逢春。無論當年你做出什麼決定,可是起碼,你結束了戰爭。若你覺得自己錯了,或者,別人都不相信你,那我景眉,總還跟你站在一邊。”
“景眉……?”穆臨簡低低道。
我點了點頭:“嗯,嫁夫隨夫姓,往後等你娶了我,我就叫景眉。”
再沒了聲音,良久,我脖間一陣溫熱,我才知道原是他流了淚。
穆臨簡鬆開我。我藉著月色瞧他,才發現他眼眶沒有紅,只是臉頰邊有一道清痕。他與我道:“夜深了,你先去歇息吧,我一個人呆會兒就好。”
我點點頭,轉身剛走了幾步,穆臨簡忽地又喚了聲:“眉兒。”
我回過頭,看見他在夜風裡朝我笑:“眉兒,我愛你。”
第33章
夜裡風聲很大,我幾次推窗探看,只見夜空雲層翻湧,早將月色掩去。
想來又是一場急風驟雨。
躺在床榻上合上眼,一團迷亂中,唯有穆臨簡先才一副慘白臉甚為清晰,還有他臉頰那一道清痕。
我沒再出屋瞧他是否回房。其實他要一個人待著也好,風雨過後,明天定有大晴天。明天我還陪著他,我還要養足精神,揪著倒黴園子跟他賠禮道歉。
腦子裡又浮現從前總做那個夢。
夢裡竹外花濃,他挑扇朝我一笑說,打灑了你這壺萬世流芳茶,我當以一生情醉作賠。
我說他少說了一個酒字。
他卻說,沒有少,一字不差。
我知道那些真實幾乎可以觸及夢境,其實是我失去回憶片段。我也知道夢裡那個人是英景軒,否則我當年,也不會那般竭斯底裡地要嫁給他。
可如今再憶起這場夢,獨有那萬世流芳茶與一生情醉酒,令人欷殻Ц刑盡�
今夜一場不歡而散,穆臨簡悔與淚,突然讓我明白,與其萬世流芳,不如一生酒前花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