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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有人者累,見有於人者憂。故堯非有人也,非見有於人也。吾願去君之累,除君之憂,而獨與道遊於大莫之國。方舟而濟於河,有虛船來觸舟,雖有惼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則呼張歙之;一呼而不聞,再呼而不聞,於是三呼邪,則必以惡聲隨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虛而今也實。人能虛己以遊世,其孰能害之!”
北宮奢為衛靈公賦斂以為鍾,為壇乎郭門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縣。
王子慶忌見而問焉,曰:“子何術之設?”
奢曰:“一之間,無敢設也。奢聞之,‘既雕既琢,復歸於樸。’侗乎其無識,儻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來;來者勿禁,往者勿止;從其強梁,隨其曲傅,因其自窮,故朝夕賦斂而毫毛不挫,而況有大途者乎!”
孔子圍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
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幾死乎?”曰:“然。”
“子惡死乎?”曰:“然。”
任曰:“予嘗言不死之道。東海有鳥焉,其名曰意怠。其為鳥也,翂翂翐々,而似無能;引援而飛,迫脅而棲;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食不敢先嚐,必取其緒。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於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脩身以明汙,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無功,功成者墮,名成者虧。’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眾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處;純純常常,乃比於狂;削跡捐勢,不為功名;是故無責於人,人亦無責焉。至人不聞,子何喜哉?”
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去其弟子,逃於大澤;衣裘褐,食杼慄;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鳥獸不惡,而況人乎!
孔子問子桑雽曰:“吾再逐於魯,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
子桑雽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以天屬者,迫窮禍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
孔子曰:“敬聞命矣!”徐行翔佯而歸,絕學捐書,弟子無挹於前,其愛益加進。
異日,桑雽又曰:“舜之將死,真泠禹曰:‘汝戒之哉!形莫若緣,情莫若率。緣則不離,率則不勞;不離不勞,則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
莊子衣大布而補之,正緳系履而過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憊邪?”
莊子曰:“貧也,非憊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憊也;衣弊履穿,貧也,非憊也;此所謂非遭時也。王獨不見夫騰猿乎?其得柟梓豫章也,攬蔓其枝而王長其間,雖羿、蓬蒙不能眄睨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間也,危行側視,振動悼慄;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處勢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處昏上亂相之間,而欲無憊,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見剖心徵也夫!”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左據槁木,右擊槁枝,而歌猋氏之風,有其具而無其數,有其聲而無宮角,木聲與人聲,犁然有當於人之心。
顏回端拱還目而窺之。仲尼恐其廣己而造大也,愛己而造哀也,曰:“回,無受天損易,無受人益難。無始而非卒也,人與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誰乎?”
回曰:“敢問無受天損易。”
仲尼曰:“飢渴寒暑,窮桎不行,天地之行也,運物之洩也,言與之偕逝之謂也。為人臣者,不敢去之。執臣之道猶若是,而況乎所以待天乎!”
“何謂無受人益難?”
仲尼曰:“始用四達,爵祿並至而不窮,物之所利,乃非己也,吾命其在外者也。君子不為盜,賢人不為竊。吾若取之,何哉!故曰,鳥莫知於鷾鴯,目之所不宜處,不給視,雖落其實,棄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襲諸人間,社稷存焉爾。”
“何謂無始而非卒?”
仲尼曰:“化其萬物而不知其禪之者,焉知其所終?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
“何謂人與天一邪?”
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聖人晏然體逝而終矣!”
莊周遊於雕陵之樊,睹一異鵲自南方來者,翼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