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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下定決心。
第二天上午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靠著牆壁一側的長椅上委頓地坐著個軍官,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繃帶,他的手上赫然帶著一幅亮晶晶的手銬。
“那人怎麼回事?”
我小心地詢問旁邊正在給隔壁病床上病人換藥的護士。
“臨陣脫逃的,押在團部。昨晚企圖奪槍逃跑,給打傷了。居然還是個連長。”
護士撅著嘴說道。
臨陣脫逃!
我不禁細細打量坐在椅子上的受傷軍官。
逃兵連長的個子並不大高,大約一米七五的樣子。他大概一夜都沒有休息,精神非常委靡,鬍子已經有幾天沒刮,亂糟糟的,更顯得人沒有精神。人鬆垮垮地縮在椅子上,瘦小的一團,腫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面某處。如果他脫下軍裝,我怎麼也無法把他與軍人聯絡在一起,活脫脫一個罪犯。
觀察了逃兵連長一會,我有些無聊,伸長脖子四處打量周圍的情景。
中間和右面的病床區都是受傷的軍人,左側靠外面的病床區好像是些城市平民,在他們的裡面坑道部分則是農村的老百姓。城市平民和農村人之間不知道是誰用防雨塑膠布拉起隔開。
我開始起床遛達,昨晚嚴重扭傷的腳還疼得厲害,我只能借助一隻柺杖小心地挪動著。
城市人的病床區明顯比那邊農村人的乾淨,生活垃圾都集中在幾個黑色的大塑膠袋中。不過這些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沒有像那邊農村人一聚就是一堆人。
沒有找到上次在醫院那個大嗓門的禿頂中年福建人,倒是一眼看見那隻熟悉的小狗和女主人。女孩依偎在白胖的小夥子懷裡正在呢喃著什麼。
我略略有些失望,不知道福建人現在是否還活著。
拄著柺杖,我繼續往裡面走去。裡面的坑道里有一股尿騷味,大概是這些小孩隨意在牆角解的。小孩正聚在一起玩耍打鬧,大部分是男孩,旁邊幾個女孩倒是文靜許多。男孩們正在玩玻璃球,在地上挖了幾個淺坑;女孩子們則折騰著一個頭發已經掉光的塑膠玩具娃娃,娃娃身上的電池快用完了,模擬的嬰兒哭泣聲有些變調。
此時從坑道盡頭的手術室裡推出一輛手術車,我抬頭一看,在手術室外邊迎上去的不就是那個福建中年人嗎?
那福建人推著手術車朝我這邊走來,他穿著一套淺黃色的夏季休閒西裝,一塵不染;手臂撐著車子扶手,身體有些佝僂;一雙眼睛專注地凝視著手術車上正在熟睡的一個女孩。
福建人小心地邊推著手術車邊朝旁邊的醫生護士道謝,當他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朝他打了一聲招呼。
福建人有些錯愕,旋即衝我點點頭,嘴角微微流露出些許笑容。他應該沒有見過我,上次在山區醫院的時候我是隔著老遠聽他說話,只不過我對他的印象相當不錯這才冒失地主動打招呼。
“您是……”
福建人幫著護士把手術床上的女孩小心地放置到病床上後轉身問我道。
“哦。我是上次在山區醫院見過你。”
我不好意思地訕訕說道。
“那請坐,那請坐。”
福建人連忙招呼我坐下。
“這是?”我看著病床上的女孩問道。
女孩正在熟睡,略略有些散亂的劉海柔軟地覆蓋著瘦削蒼白的臉龐上。
“是我女兒。上個月腎臟突然出問題,一直沒有好,在做腎透析。”
福建人的話有些淒涼無奈,低沉沙啞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鼻音,一縷頭髮搭在他額頭上的皺紋上。
我注意到他鬢腳的白髮和眼中的血絲。
看來這位父親一直在細心地照料著女兒,自己卻愈發地憔悴起來。
“您夫人呢?”我問道。
“失散了。”
福建人低頭輕輕地掖好女兒的被角。
“您是福建人?”我又問道。
“不是,我是臺灣人,祖籍在福建。”
身體前傾,臺灣人略略上翹的嘴角向兩側拉開,湊出一絲笑容。
我在旁邊也陪著笑了一下,試圖沖淡眼前這凝重的氣氛。
上午,我有一句沒一句地陪著臺灣人聊天。
他姓馮,我就叫他馮先生。
馮先生已經在福建安家立業,開了家半導體記憶體加工廠,戰爭爆發前一直和國內的電子廠家做生意。戰爭爆發後加工廠屬於優先遷移的企業,馮先生也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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