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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世隔絕（1）

在他生命最絕望的時候，我卻渾然不覺。

題記

Part　A

在他生命最絕望的時候，我卻渾然不覺。這不知道是不是我作為一個兒子的恥辱。唯一可以安慰的是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

他靜靜的在我面前說完這麼一段話，然後坐在那裡沉默下來，眼角似乎開始閃爍淚光。

我知道他無比需要傾訴。

關於他的一生，他說他已經跟我講完了一切。但他依然悵然若失。因為他欺騙和隱瞞了我，有一個人他故意沒有講。他是故意避開的。在回憶的過程中這個人的面孔很多次自然的浮現出來。但每一次都被他撇開跳了過去。因為他沒有膽量來講述。因為正是他毀滅了那個人。正是他青春期那段荒唐的自閉經歷帶給那個人無盡的痛苦，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個人就是父親。他說。

我一直很害怕。很害怕。知道嗎？他說。

他說他一直有一種害怕。害怕父親會責怪他他那麼的不聽話，責怪他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仍然那麼的不懂事。害怕那個已經身在天國的靈魂會在夢中來懲罰折磨他，來呵斥責問他。但是沒有。他一生中很少夢見父親。他在天國的靈魂依然保持了溫和的姿態，或者說是依然保持著對他的孩子的愛。他很少來打擾他。現在，他也成了一個孩子的父親。有時候，他會默默的盯著牆壁上父親的遺像望上半天，想想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現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決定要讓這個他一生為之愧疚的獨特形象留存下來了。

Part&amp；nbsp；B

那是一個被自己的孩子弄得手足無措的父親。

很小的時候；他也跟別人的父親一樣；他感覺不到多少父親的疼愛。更多的記憶是象別的父親那樣打他。在他犯了錯誤的時候。他讓他跪搓衣板；　在他惹他生氣的時候他會突然的揪他的耳朵。即使如此；他也寧願擁有的是這個父親；而不是後來的那個。

他還儲存著一張他的生活照；是他年輕時在雲南出差的時候照的。站在一塊收割後的麥地裡；身後是雲南秋天蕭瑟的風光。照片上的他還非常年輕；有著俊朗的面容；穿著一件綠色的風衣；顯得英氣勃發。其實那也不過是他去世前四五年的照片。看過照片的人甚至說有一種瀟灑的味道。後來；是那個長到十四歲的孩子毀了他。他生命中的這個孩子毀了他的後半截生命。

正是他十四歲的那段荒唐的自閉經歷帶給父親無言的痛苦。

父親不知怎麼就知道了他在學校的事。他曾經想；如果父親不知道；他自己終將走過那段歲月。那樣即使父親染上絕症；他也會擁有一個幸福的生命終點；不至於離去的那麼匆促那麼悽然。可是；他知曉了。他為之焦頭爛額。他無法接受自己曾經乖巧聽話的孩子突然間怎麼就變得如此反叛與怪異。然後；他展開了他的全部努力。找他的同學瞭解情況；請老師吃飯；試圖與他交流……他幾乎放棄了原來的所有工作；一心撲在他的孩子的身上；但收效甚微。那個孩子依舊生活在他的世界裡無法出來。他為之心力交瘁。

他不明白；為什麼很小的時候父親可以粗暴的對待他；長大之後卻對他一點脾氣都沒有。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壓抑自己。他是真的沒有脾氣。或許正因為這一點；他對他的態度極端的不尊重。他厭煩他的存在；和他為自己做出的努力。甚至到了呵斥他的地步。但這時候父親已經是一個牽就的父親了。他從不發火。他聽著他生氣；顯得不知所措；甚至變得有點小心翼翼。但他還是不厭其煩。現在他明白；在這小心翼翼和不厭其煩的背後；是他那一定要改變他命運軌跡的堅定的心。

他記不清楚自己傷害過父親多少次了。

他三天兩頭的往學校裡跑。而那個孩子對他的到來極其冷漠。他根本就不理會他；不和他說話。他一個人在那些矮小的歡鬧的孩子群中走來走去；可笑的奔波著。那樣高大的一個身影；在孩子們的目光中走來走去。

傍晚的時候；幾個孩子在陽臺上站立著；說著話。那個孩子也在陽臺上；一個人孤單的望著暮色中的遠山。那個父親來了；他要帶孩子出去走走。他已經和老師和門房說好要帶他出去散散心。但是那個孩子不願意；不領情。他們在陽臺上僵持著。片刻的沉默之後；父親以不容回絕卻溫和的口氣說：走；出去轉轉！”孩子沉默；站著不動。就這樣僵持著。孩子對父親說：”你走啊！”父親站著不動。陽臺上別的　孩子在一邊踢毽子。對這邊無動於衷。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