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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者是個別版本訛字,務請改正——道光年間的王希廉不就自號“護花主人”嗎?其實那思想庸俗得很,去寶玉十萬八千里矣。
花王的“王”,不是稱王稱霸的帝王思想,是在某行某業中獨有魁首之位的意思。在過去,時常可以看到此例,比如製造剪刀品質第一的,俗號即是“剪子王”。就連京劇裡,也有“梅大王”之稱號,謂梅蘭芳是也。再如唱京韻大鼓(書詞)的劉寶全,人人都尊之為“鼓王”,皆其良例。
所以,寶玉“小時候的營生”,是說自己居於花洞中為養花的第一能手——而絕非給群花做什麼“主”、當什麼“頭目”的那種士大夫們“雅得俗不可耐”的庸俗念頭。
混世魔王、遮天大王,貶語、戲語,我於另處講過,今悉從略。
“富貴閒人”,又怎麼講呢?
若看字面,正是世上最難得的富貴中人,又無事多暇——最為自在,最能享受。這就“被作者瞞過”了。
雪芹設下此號的本義是:雖生於富貴之家,卻於富於貴二途,均無交涉,是個不屬於此類的“閒”者——多餘之人耳。
這個別號,最為“有味乎其言”。
如《西江月》,說的就是“富貴不知樂業”——杜少陵說曹將軍(大畫家曹霸,魏武之後)是“富貴於我如浮雲”,即此“閒人”之謂也。
再看“無事忙”——
無事,“閒”之註腳也,閒而實“忙”,似矛盾而相反相成——我於富貴場中,無事無緣,“閒”得“難過”,而我之時時刻刻都在繁忙者,是為“千紅一哭”的事業,日日夜夜操心費力,為她們傷懷落淚也。
所以,回目中又明出“試忙玉”之文——而那“忙”字卻被人妄改為什麼“莽玉”,成了幾乎和薛蟠一樣的氣質了,真是毫釐千里。壞本子類此者甚多,怎不為雪芹叫屈不平,大聲警世!
居末,出現了“怡紅院濁玉”。
好一個“濁”字,寫盡了寶玉的內心情愫。
想當初,大石化玉時,明文是“鮮明瑩潔”——俗話有“透靈碑兒”一語,彷彿似之。那麼,怎又“濁”了起來的呢?
“眉濁物”呀,在女兒面前永遠是自慚形穢,無地自容,愧煞人也!
濁玉,身在濁中,也無辦法。慨嘆“太(或作好)高人愈妒,過潔世間(或作同)嫌”,而混跡於濁世之間,怎麼能真潔而不濁呢?
悲夫!
。 想看書來
寶玉的自愧
作者有深痛——寶玉懷內疚:“家亡人散各奔騰”,家亡自難說是寶玉之罪,但人散卻該由他承擔一面責任。這話怎講?明白清楚:人散的開端就是由寶玉而變生事故,一步一步導致這個使作者終生抱恨、滿懷愧悔的全書大旨主題——為千紅一哭,隨萬豔同悲。
人散的第一名就是寶玉的丫鬟茜雪。茜雪毫無過錯失職之處,卻因寶玉自己在寶釵屋吃酒醉了,因奶母李嬤嬤之故,即向茜雪大發公子哥兒的脾氣,摔了茶(盅)。此一事故,在第八回,是全書第一次寫寶玉對待丫頭使女的驕縱之氣——“少爺”再好,也能他作威作福,喜怒無常。茜雪之後,又有小紅之被排擠離開怡紅院,蕙香(四兒)之逢怒而遭斥。她們的本身本職,也是毫無過失可尋,一派冤枉。
而從脂批逗露,這小紅、茜雪、蕙香(又作佳蕙),卻是日後賈府敗落、寶玉遭難時的念舊相助之人。這一點已足以讓人深思而感嘆不已了。再接下去,是惹了金釧的一段大禍,葬送了人家的青春性命。異日出城私祭,其深藏的內愧、隱痛,尚待言哉。
在“撕扇子”之前,又有欲逐晴雯的大風波。雖然此事晴雯也有其過分的不當之處,到底動不動就以攆逐為本領手段,開啟“人散”的大端,豈可為寶玉尋詞而諉過乎。是以我謂寶玉應對“人散”承擔一定的罪責。
至於不能救助柳五兒,無力挽還芳官的被尼庵拐騙,尚不忍派他的不是。但他又很早許諾了眾丫鬟,將來都要遣散自便——因此襲人臨行方有“好歹留著麝月”之言,則可見諸鬟之去留,寶玉還是有“權”的,那麼他一生的喜聚而怕散的傷離,卻又自導於離散的前驅,是又何耶?
或許,這也就是脂批指出的:寶玉有“情極之毒”吧?“盛席華筵終散場”,“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聾子放炮仗——散了”……這些讖語伏詞,為了什麼?是“情痴”之“抱恨長”?還是“冤債償清好散場”,看破了“紅塵”而徹悟了人生之如“夢”?
“愧則有餘,悔又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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