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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上五六個年輕人一下子湧了上來:
“你們不是從北京來的嗎?”
“是的。”
“聽說,你們看到的那幾段佛骨,價錢可以頂得上三個香港?!”
多麼奇妙的聯想,又是多麼天真的想法。讓我關在屋子裡想一輩子也想不出來。無論如何,這表示,西安的老百姓已經普遍地注意到如來真身舍利的出現這一件事,街頭巷尾,高談闊論,沸沸揚揚,滿城都說佛舍利了。
外國朋友怎樣呢?他們的好奇心,他們的轟動,決不亞於中國的老百姓。在新聞釋出會上,一位日本什麼報的記者搶過擴音器,發出了連珠炮似的問題:“這個指骨舍利是如來佛哪一隻手上的呢?是左手,還是右手?是哪一個指頭上的呢?是拇指,還是小指?”我們這一些“答辯者”,誰也回答不出來。其他外國記者都爭著想提問,但是這一位日本朋友卻抓緊了擴音器,死不放手。我決不敢認為,他的問題提得幼稚,可笑。對一個信仰佛教又是記者的人來說,他提問題是非常認真嚴肅的,又是十分虔誠的。據我瞭解到的,現在世界上許多國家,特別是日本、印度,以及南亞和東南亞佛教國家,都紛紛議論西安的真身舍利。這個訊息像燎原的大火一樣,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行將見“西安熱”又將熱遍全球了。
就這樣,我在細雨霏霏中,一邊參觀法門寺,一邊心潮起伏,浮想聯翩。多年來沒有背誦的《論佛骨表》硬是從遺忘中擠了出來,我不由得一字一句暗暗背誦。同時我還背誦著: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
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因諫迎佛骨,遭到貶逐,他的侄孫韓湘來看他,他寫了這一首詩。我沒有到過秦嶺,更沒有見過藍關,我卻彷彿看到了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忠君遭貶,我不禁感到一陣淒涼。此時月季花在雨中別具風韻,法門寺的紅牆另有異彩。我幻想,再過三五年,等到法門寺修復完畢,十三級寶塔重新矗立之時,此時冷落僻遠的法門寺前,將是車水馬龍,摩肩接踵,與秦俑館媲美了。
1987年8月26日
虎門炮臺
從小學起,學中國歷史,就知道有一次鴉片戰爭,而鴉片戰爭必與林則徐相聯絡,而林則徐又必與虎門炮臺相聯絡。
因此,虎門炮臺就在我腦筋裡生了根。
可是虎門炮臺究竟是什麼樣子呢?我說不出。正如世界上其他事物一樣,倘還沒見到實物,往往以幻想填充。我的幻想並不特別有力,它填充給我的不過是一片荒涼的海灘,一個有雉堞的小城堡,上面孤零零地架著一尊舊式的生鐵鑄成的大炮,前面是大海,汪洋浩瀚,水天渺茫,微風乍起,濁浪拍岸,如此而已。
今天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竟然來到了這裡。我眼前看到的實際情況與我的幻想不同,這是意中事,我絲毫不感到奇怪。但是,這個不同竟然是這樣大,卻不能不使我大吃一驚了。炮臺在海灘上,這用不著奇怪,也不可能有別的可能。但是,這海灘卻與荒涼絲毫也不沾邊,卻是始料所不及。這裡雜花生樹,綠木成陰。幾棵粗大的榕樹挺立著,濃陰匝地,綠意撲人。從樹幹的粗細來看,它們已經很老很老了。當年海戰時,它們必已經站立在這裡,親眼看了這一場激烈的搏鬥。它們必然也隨著搏鬥的進行,時而歡欣鼓舞,時而怒髮衝冠,最終一切寂靜下來。當年活著的人早已不在了,只有它們年復一年地守候在這裡,跟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一直守候到現在。現在到處是一片生機,一片濃綠,雉堞猶存,大炮還在,可無論如何也令人無法把當前情況與一百五十多年以前的殘酷的戰爭聯絡在一起。這個古戰場我實在無法憑弔了。
可是我的回憶還是清楚的。當年外國的侵略者憑其堅船利炮,想在這一塊彈丸之地的海灘上踏上我們神聖的國土。他們揮舞刀槍,慘殺我們計程車兵。我們計程車兵義憤填膺,奮起抵抗,讓一批批的入侵者陳屍灘頭,最後不得不夾著尾巴逃掉。我們計程車兵也傷亡慘重。統率我軍殺敵的關天培將軍以身殉國。至今還有七十五位忠勇將士的屍體合葬在山坡上,讓後人永遠憑弔。當時林則徐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在後面不遠的山頭上督戰。這一場搏鬥申正義於海隅,振大漢之天聲,是我們中華民族永不磨滅的偉業,是我們全民族的驕傲。今天雖然已經時過境遷,當年的事情早已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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