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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暮靄四合,華燈初上。大街上車如流水,行人如過江之鯽。黑頭髮,黑眼睛,黃頭髮,藍眼睛,濃妝豔抹,短褲或牛仔褲,擠滿了大街。泰國為世界旅遊勝地,此處又為泰國勝地,其吸引力之強,可以想見。
主人先領我們到海鮮餐廳。愧我孤陋寡聞,原來我連帕塔亞都不知道,更不用說什麼海鮮餐廳了。看樣子,這個餐廳恐怕是此地的一個非常著名的地方;來到帕塔亞,就非來不行,否則就會是終生憾事。此處並非高樓大廈,只是一座簡單的平房。這座簡單的平房卻有驚人的吸引力。剛才在大街上看到的黑頭髮,黑眼睛,黃頭髮,藍眼睛,濃妝豔抹,短褲或牛仔褲,彷彿一下子都擠到這裡來了。在不太大的空間內,這些東西交光互影,互相輝映,在我眼前形成了奇妙的景象。我一時間眼花繚亂,目迷神眩。一進門,就看到許多玻璃缸,不,毋寧說是玻璃櫥,因為是方形的,裡面養著鮮魚活蝦,在水中游動。有輸入氧氣的管子,管口翻騰著許多珍珠似的水泡,“大珠小珠落玉盤”,只是聽不到聲音。意思當然是想昭告天下:這裡是名副其實的海鮮餐廳。在吃到嘴裡以前,我們的眼睛先飽餐了一頓。
我們從五顏六色的人群的縫隙裡慢慢地擠了進去。一排排的長桌子整整齊齊地排在那裡,比較簡陋,並不豪華,然而卻坐滿了人。看樣子我們的主人已經事先訂好了座,我們的座位就在一排長桌的最裡面,緊靠一面短欄杆,外面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隔了一會,我才知道,外面就是大海。我恍然茫然:二十年前,這裡不正是荒涼的海灘,細浪拍岸,濤聲盈耳,平沙十里,海鷗數點的地方嗎?我就這樣在這個本來應該是充滿了詩情畫意,實際上卻嘈雜喧鬧的氣氛中吃了我生平難以忘懷的一頓晚餐。
離開海鮮餐廳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主人又匆匆忙忙帶我們到人妖歌舞劇場。這大概是本地的第二個聞名全球的景點。“人妖”這個名詞本身就讓人看了可怕,聽了可厭。然而在泰國確實用的就是這兩個字,並不是以意為之的翻譯。人妖,實際就是男娼。在中國舊社會,男娼也是有的,所謂“相公”者就是。但是,中國的男娼是順其自然的,而泰國的“人妖”則是經過雕琢,把男人鑿成女人。我常有怪想:在所有的動物中,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是最能作孽的,其作惡多端的能耐,其他動物確實望塵莫及。謂予不信,請看“人妖”。
但是,不管我多麼厭惡“人妖”,到了泰國,還是想看一看的。在曼谷,主人沒有安排,事實上也不能安排。堂堂的一個代表國家代表大學的代表團,在日程上竟列上一項:訪問“人妖”,豈不大煞風景嗎?今天到了帕塔亞,是用欣賞歌舞的名義來行事的,面子上,內心裡,好像都過得去了。於是我們就來到了人妖歌舞劇場。
我們來到的時間畢竟是晚了。寬敞明亮非常現代化的大廳裡,已經幾乎是座無虛席,我們找了又找,最後在接近最高層的地方找到了幾個座位。我們坐下以後,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雄踞奧林匹克之巔的大神宙斯。低頭下視,只能看到黑頭髮與黃頭髮,黑眼睛與藍眼睛渺不可見。至於短褲或牛仔褲則只能想象了。因為跳舞臺畢竟太遠,臺上的人妖,臺上的舞蹈,只能看個大概。閃爍不定五彩繽紛的燈光,當然能夠看到,歌聲也能清晰聽到。對我來說,這樣已經夠了。至於看“人妖”的明目皓齒,我則根本沒有這個願望。有時候,觀眾聽眾席的最前一排那裡,似乎出了什麼事,有的聽眾譁然大笑。我們一點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某一個正在表演著的“人妖”,忽然走下了舞臺,走到前排觀眾跟前,做出了什麼舉動,於是群眾轟然。有一回,竟有一個觀眾被“人妖”拉上了舞臺,張口舉手,似乎極窘,狼狽下臺,後遂無問津者。
歌舞終於快結束了。在正式散場之前,我們為了避免擁擠,提前一二分鐘走出了劇場。外面夜氣已深,但燈光照樣通明,霓虹燈照樣閃爍,這裡是一座不夜城。回到旅館,安然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吃過早飯,就離開了帕塔亞。這本來是一個海濱旅遊勝地,但是,臨海而未見海,這裡的海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呢?一團模糊。是細浪拍岸,濤聲盈耳,平沙十里,海鷗數點呢?還是隻有海鮮餐廳和人妖歌舞劇場?一團模糊。
這就是我的帕塔亞。
別了,一團模糊的帕塔亞!
1994年5月25日
一隻小猴
只有幾秒鐘,也許連幾秒鐘都不到,我抬眼瞥見了一隻小猴,在泰國的旅遊勝地帕塔亞,在華燈初上的黃昏時分,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旁,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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