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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殿下還從來沒有過這麼輕鬆的日子,你就多忍一忍吧,家裡的事不必操心。”
她還能說什麼?她甚至在懷疑,這人是不是前世跟她有仇,專門來報復她的?!
又逛了半天,明鸞瞧著太陽已經升上頭頂了,路面熱得可以燙熟生雞蛋,行人都爭相尋陰涼之處避暑,朱翰之卻還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大路上,終於忍不住對他開口:“你還要玩到什麼時候?前面那條街我們不是來過兩回了嗎?有意思的地方你早就逛過了,你不餓嗎?趕緊找個地方吃飯吧,我都快熱死了!”
朱翰之吊兒郎當地踢著路面上的小石子,道:“我不餓,你要想吃東西,就隨便買個包子好了。”
朱翰之津津有味地看著街角的賣藝人表演,雙手抓著個蔥油餅大大地咬了一口,芝麻、蔥碎與粉皮頓時掉了一地。
明鸞嫌棄地睨著他:“髒不髒啊?你就不能好好吃?那些表演有什麼好看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朱翰之匆匆轉過眼珠子瞥她一眼,又迅速轉了回去,嚼著餅的嘴含糊不清地說:“很……有意思……”等到他終於把那口餅吞下去了,口齒才變得清楚些:“以前從京城流亡去北平的時候,我遇到過這樣的街頭賣藝,但那時我又飢又渴,心裡還茫然不知所措,哪裡有心情停下來細看?如今大龘事都辦完了,我心已安定了,還不趁著沒人管,多輕鬆輕鬆麼?”
明鸞撇撇嘴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走近了去看,看得清楚些,也好給那些辛苦賣力表演的人幾個銅子,叫他們有口飯吃。象你這樣,隔得遠遠地白看,人家都要虧死了!”
朱翰之回頭衝她笑笑:“你知道的,我兜裡沒錢。”明鸞翻了個白眼。
是啊,這個人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他穿著太孫朱文至留下來的衣服,戴著朱文至留下來的斗笠,學習朱文至走路的姿勢,還不滿足,非要讓明鸞悄悄替他在好好的細布衣裳上縫兩個補丁,說是這樣才顯得他是個鄉下窮苦人家的男孩子。
從走下象牙山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對著每一個遇見的人傻笑,讓他們看他臉上的疤和麻點,如果有人質疑沈家子不僅僅是個麻子臉麼?他就不停地重複一句話:“我不是麻子,我不是麻子……”於是大家就都瞭解了,沈家的兒子不是病後成了傻子和麻子臉,而是病後成了傻子和麻子臉。又因為成了傻子不知危險,前不久剛剛把自家廚房燒了,所以在臉上留下了無法痊癒的傷疤。大家都在嘆息:可憐的孩子。連父母親妹都嫌棄他,只有舅舅願意將他帶在身邊撫養,可是他舅舅卻被調離了這個轄區。而他因為有個流放犯的父親,不得不留下來。以前還能閒著不幹活,現在不行了,沒人照應他,所有事他都要自己幹,所以才會把臉給燒壞了,也幸好他受了這樣的傷,所以章家那些好心的親戚還願意看顧他幾分……
明鸞覺得自己都快要嘔死了!她早該想到的。這傢伙絕對不會乖乖頂替沈家子的角色,象朱文至那樣繼續躲在山上隱居,他選擇了出現在外人面前,盡責地扮演著痴呆少年的角色。果然是古代版的奧斯卡影帝嗎?忠厚老實的孝順少年、狡猾的小混混、被嫡母陷害後艱難逃出生天的悲情皇孫、深明大義不惜犧牲自己的好弟弟,現在又是天花後遺症的痴呆兒,還有什麼是他不能演的?
由於扮演的是個傻子,所以朱翰之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路上,想幹嘛就幹嘛,沒人敢欺負他,因為傻子會罵人。會打人,打起人來還很有力氣,就算告到官府,官府也不會受理的。欺負一個公認的傻子本就不佔理不是嗎?本來他一個尋常軍戶子弟,連軍餘的身份都沒有,衛所裡隨便一個人就能支使他去幹活的,但現在沒人會對他開口——誰會讓個傻子去幹活?於是他在千戶所晃了一圈就出來了,然後光明正大地逛街,跟街上遇到的小孩子玩遊戲,買東西吃。他不付錢,不過跟著的人會幫他付的,這個不幸的跟班就是章家三姑娘、我們的女主人公明鸞。
城裡的人都只是圍觀看笑話,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傻子除了呵呵傻笑、被人欺到頭上時會罵人打人以外,路走得很穩當,說話從不結巴,也不會跟路人胡鬧,不好吃的東西絕不會碰,吃東西的時候也絕不會弄得滿臉狼狽,而且從不會拿起一樣東西就走。他每買一樣東西,都會回頭看跟班一眼,接著後者就會付錢。他買的東西都不貴,一個錢,兩個錢……五個錢,每天的消費都剛好壓在四十文錢這條線以下。
明鸞深深地懷疑,這麼有規有矩的“傻子”,怎麼就沒人看穿他的真面目呢?她奉祖父之命,陪他進城玩三回了!她還有很多正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