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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們“乞顏氏”結緣七百多年,已然到了緣滅時刻?再者,也許她應該抱持“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胸襟,讓它登上拍賣舞臺,讓世人有幸一睹它的風采,而不是讓它不見天日地躺在織錦盒裡,日復日、年復年?她反反覆覆再三思量後,強忍心中的萬般不捨,深吸了一大口氣,故作輕鬆地說:
“哥,我決定陪你一起當不肖子孫。”
“你……你說這話的意思是?”胡戎忙將夾在指間的香菸放到菸灰缸內用力捻熄,回頭注視著她。
“我同意你拍賣青花釉裡紅大盤。”她回答的當下,也默默在心中跟青花釉裡紅道一聲:珍重再見。
胡翾刻意挑選拍賣會場內最後一排靠走道的位子坐下來,安安靜靜低頭瞧著手上印刷精美的拍賣目錄,目錄的封面正是她最心愛的青花釉裡紅大盤。
其實,不必看,她也能準確無誤地說出這個直徑四十五點七公分的青花釉裡紅大盤,盤心遊動三條肥美的紅色鯰魚;之所以繪鯰魚而不是常見的鯽魚或者比目魚,乃鯰魚的“鯰”字,跟“年年有餘”的“年”字,念起來音最貼近。這個大盤除了紅鯰魚之外,還有層層迭迭起伏的青花海波浪濤,盤身則繪滿繁複的纏枝番蓮,盤底更帶有“至正”年號,證明它乃宮廷御用器皿。
正當她閉上眼睛,在心中宛如拼圖般拼拼湊湊出青花釉裡紅的樣貌時,會場起了一陣騷動,她兩眼一睜,原來,拍賣會正式開鑼了。
首先,推至眾人面前的是一件胖胖的唐三彩女俑。胡翾淡笑支頤,冷眼旁觀買家舉牌搶標的熱絡景況。她心中雪亮,古董拍賣會是有錢人才玩得起的另類競技場,她這個升斗小民只能作壁上觀。唉!若非想親眼目睹青花釉裡紅大盤的買家是誰,她才不想枯坐在這裡浪費時間哪。不過,聽說有些神秘買家不願身分曝光,並不會親自到現場,而是打電話進來參與競拍;若是這樣,那她就註定無緣看到青花釉裡紅大盤的新主人的長相了。
老天爺,被迫失去它,我已經夠傷心夠難過了,至少讓我親眼見到它的新主人,求求您,求求您……她雙手合十,在心中不斷地祈求著。
“對不起,借過一下。”冷不防蹦出一道低沉的磁嗓,讓專注祈求的胡翾小嚇一跳。平時,不管是看電影或者看球賽,她最厭惡這種姍姍來遲、中途進場的討厭鬼;然而,縱使心中不悅,她仍不失風度地把身軀坐直再微側雙腿,挪出空間讓他透過;孰知旁邊明明還有好幾個空位,他偏偏就揀在她左手邊的位子,與她並肩而坐。而,更令她傻眼的是,當他坐定後,卻對正如火如荼在進行的骨董拍賣連瞅都不瞅一眼,就直接把頭往後仰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這……什麼跟什麼嘛!胡翾忍不住好氣又好笑地在心中忖道:世上就是有像他這種明明對古文物興趣缺缺、偏又愛附庸風雅的無聊人!居然就這麼大剌剌在拍賣會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夢周公去了?她很不以為然地撇唇嗤笑,旋即將全副心思重新放回青花釉裡紅大盤。它是今天的壓軸重頭戲,除非拍賣時乏人問津或者低於底價八千六百萬造成流標,否則,一旦拍出,立即易主。
換句話說,它屬於“乞顏氏”後人所擁有的時間,已進入倒數計時;一種永別的悵然悄悄爬上心頭,她越想越無奈,越想越不捨,但覺胸中一陣收緊,鼻端一陣酸,淚水偷渡。她連忙開啟皮包抽出面紙,按了按濡溼的眼角,暗自慶幸自己坐在這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不僅可以看盡全場動態,連偷哭拭淚都不用擔心被人瞧見。
隨著一件件成交的古董,拍賣會逐漸進入尾聲;當工作人員小心翼翼推出青花釉裡紅大盤時,場內發出驚豔的嘖嘖讚歎聲;在此同時,胡翾這才驚覺坐在身邊的男子不知何時已開眸,眸底精光乍閃,緊盯住青花釉裡紅大盤,那神情彷佛鎖定獵物的黑豹,就等躍身一撲,手到擒來。這時候,她聽到拍賣官鄭重宣佈:
“‘元’朝‘至正’年款,青花釉裡紅大盤,拍賣底價八千六百萬,有意競標者請舉牌。”話甫落,場內的人爭相舉牌,拍賣價從八千六百萬、八千七百萬、八千八百萬不斷往上竄升,很快就衝破一億大關,競標者猶未歇手……青花釉裡紅大盤的身價節節上揚,而,她身邊的男子,握住十七號的牌子,文風不動。
最後,在一位白髮老先生舉牌將拍賣價拱上一億七千萬,足足超出底價一倍,無人再舉牌加碼時,拍賣官隨即喊著:
“一億七千萬一次,一億七千萬兩次……”場內人士個個屏息以待,等待拍賣官第三次喊價後,敲槌成交。就在這個時候,坐在她旁邊一直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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