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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寶璐聽到皇帝咬牙切齒,忙打斷他道:“陛下!”
她怕,她怕皇帝口出惡言,他是皇帝,可以金玉良言,可以一言九鼎,可以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但後果不是她和顧景雲能承受的。
黎寶璐“砰砰”的磕了兩個頭,抬起頭來看向他,她壓下心中的慌亂,高聲道:“陛下,我舅舅他有一個三歲的女兒!”
皇帝臉色難看的瞪著她,他們秦家人膽子還真是大,誰都敢打斷他的話。
黎寶璐卻已經不在意這點了,她急切的順著自己思路繼續道:“她是舅舅舅母等了將近十年的血脈,他們愛她若珍寶,因為秦家子嗣艱難,那孩子生下來又體弱,所以他們只給她取了小名叫囡囡,舅舅曾戲言說,要是以後她沒有弟弟,那就給她坐產招贅,讓他的寶貝女兒在家裡當一輩子的姑奶奶。”
見皇帝安靜下來聽她說話了,黎寶璐放緩了聲音慢慢道:“我婆婆離開顧家時便發現懷孕了,她連受打擊,加上身體本來就不好,又連日趕路,在第四個月淋了一場雨後便病倒了,當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他們只能和押解的官差寄居在一間破廟裡。因為下雨沒人願意替我婆婆叫大夫,而舅舅他們也不放心將此事交予他人。”
“當時婆婆懷孕已近六個月了,肚子卻還很小,且有流產的危險,六個月的孩子一旦流了對母體是很大的傷害,又是在哪種環境下,因此舅舅和舅母皆小心翼翼不敢怠慢。”黎寶璐回想起顧景雲提起這事的眼神,心中不由一酸,含著淚道:“所以舅舅拿錢買通了押解的官差,容許他去找大夫。那些官差知道舅母和婆婆在他們的手裡,舅舅不會逃走,便放他去了。”
“當時婆婆的情況很不好,舅母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囡囡也淋了雨,但當時她只來得及給囡囡換上乾衣服。可她只有三歲,又從小錦衣玉食,四個月來風餐露宿又驚懼害怕,這一場雨淋下來,她的病症就一併發了出來,她渾身發熱,或許還難受的說不出話來,走不動路,所以沒人知道她生病了,直到舅舅把大夫找回來給婆婆看完病,這才想起讓大夫順便看一下囡囡是否也受寒了……”
黎寶璐落淚道:“他們發現囡囡時,她已經燒得渾身通紅,人事不知了,大夫無能為力,舅舅和舅母更沒有辦法,他們只能抱著自己的寶貝向廟裡的菩薩請願,願意用自己的壽命換孩子一名。但這世上哪有神靈,囡囡連一夜都沒熬過去就走了,婆婆將此事怪在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害死了囡囡,若不是他們,舅舅和舅母全副身心都會在囡囡身上,別說發熱,只要有一點不舒服他們都會發現。”
“所以夫君一出生,婆婆就總在他耳邊唸叨,他這條命是他的小表姐換來的,他是秦家唯一的血脈了,他要孝順舅舅舅母,要扛起秦家的擔子,”黎寶璐伏地痛哭,“我們只想給舅舅平反,只想讓他回到京城,您沒在瓊州過過,您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日子。”
“整個瓊州縣最好的大夫便是我祖父,我祖父一死,縣城裡那些最有名的大夫把喜脈都有可能出錯,我們在瓊州過日子,身家性命卻是寄託在陳同叔父的身上,有時候海上起了風浪,包裹寄不進來我們就要開始縮衣束食,舅母嘴上不說,臉上卻會有擔憂之色,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後來舅舅就帶著我們扛著鋤頭去開荒,從卯時下地到午時,三個時辰不停的勞作,手都磨破出血了,一年不停的勞作,但種出來的糧食連我們的丁稅都交不起。”
“我們好似依附人而活的寄生蟲,若是對方不再寄東西,或是寄來的東西路上出了差錯,我們就有可能萬劫不復,這樣的日子我們過了十五年,可以再過十五年,難道我們還能再過下一個十五年嗎?不說我們,便是別人,他能活到那個時候嗎,他的後人願意這樣不間斷的供養我們嗎?我們又憑什麼要求他們這樣做?”黎寶璐看著皇帝道:“陛下,我們想要活著,想要有點尊嚴的活著,至少在生存上不靠別人。”
“不可能,”皇帝搖頭輕聲道:“朕的駿德怎會變成那樣?他可是國之能臣!”
聲音雖小,黎寶璐還是聽見了,她垂淚道:“他再能耐,他不會種地,不會打漁,又沒有力氣,也不能出罪村的範圍,有什麼用?”
皇帝愣愣,然後便怒道:“你在轉移話題,朕要問的是顧景雲的欺君之罪,他第一次進宮的時候就說他不會參與奪嫡,不會牽扯其中,只做個教書先生,朕這才破格將他提為四品翰林侍講,今日他卻如此辜負朕的信任。秦信芳苦,難道顧景雲就能欺君嗎?”
黎寶璐覺得皇帝不像顧景雲說的那樣好忽悠,要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