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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哭得手足俱軟,門一關,將白絹關在門外,再不想多看一眼,平添哀傷。
他在廳上撫著兒子屍身,天候雖陰,但日當正午,微弱的天光從門外泛了進來,照在一動不動的兒子身上,他原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忍不住又要抽泣。忽然中庭似有聲響,不像是家裡人走動,心中微微狐疑,走到中庭來看。
只見庭中站著一個靛色衣衫的少年,背上負著一隻大布袋,倚在樹下,怔怔地瞧著自己。李老伯哭了一早上,雙目朦朧,萬念俱灰,世上之事都不怎麼在意,見那人雖然來得奇怪,但似乎並無敵意,只氣質面目像是個外鄉人,心想:「是個迷路的外地人罷。」便道:「你要上哪裡去?」
那少年說道:「伯伯,我給你送個東西來。」李老伯一愣,那少年又道:「今天有刺客犯駕,外頭到處在追捕刺客,你知道不知道?」
李老伯慘然道:「我還管得了那許多麼?」
那少年道:「這件東西送你。你認不認得這東西?」說著肩膀一聳,將背上的大布袋抖了下來,袋中物事摔出袋口,赫然是一隻大木箱,和一個身穿黑色窄衣的人,那人軟綿綿的,似乎已經暈去。袋底墜向地面,似乎袋中還有甚麼物事沒倒出,但那少年隨即手一提,束緊了袋口。
李老伯被這舉動嚇了一大跳,退後兩步,用力眨了眨乾澀的雙眼,這一看之下更加驚惶,只見地下那黑衣人雙目大睜,臉色有如灰土,已然死去,死前彷佛受了極大驚嚇。李老伯此時極是虛弱,被這死屍嚇得坐倒在地,對著那少年驚道:「你你」
那少年道:「伯伯,你仔細看看他長相,認不認得出?」
李老伯只道遇上了殺人大盜,但這少年大盜行止奇特,又不似要來加害自己,聲調更透著十分和氣,只是神情冰冷。他強忍恐懼,往那死屍臉上瞧了一眼,顫抖著伸出手,指著那屍身,失聲道:「我,我認得他,昨天,昨天就是他――」
那少年道:「昨天就是他到府上來,用一百匹絹換了你沒過門的媳婦,還口出不遜之言,是不是?」李老伯顫聲道:「是,是,可是你怎麼可是他怎麼」那死屍身著平民衣衫,並非牙軍服色,但自己家裡喜事成空、親兒暴斃、家破人亡,都由這人到訪而起,他不能怨怪皇帝,對這人的恨意卻是極深,這人即使換了裝扮,還是認得出。
那少年道:「眼下城裡在抓刺客,你將這人拿去獻給官兵,定有賞賜。」李老伯驚道:「他怎會是刺客?」那少年道:「這你不用管,我說他是便是。但是你不能跟官兵說實話,你只能說,在自家院裡發現了這具死屍,與官兵所說的刺客特徵甚為相似,因此拉去獻給官兵。這你做得到麼?」
李老伯發著抖,仍不知道這少年是何用意,只道:「是,我我知道。」那少年道:「他是你仇人,現在他死了,你拿一個仇人的屍首換一筆賞賜,好好給令郎安葬罷!」
李老伯聽得最後這句話,老淚又溢位了眼眶。那少年道:「我不能為你做甚麼,只能將這件大功勞給你,換得令郎入土為安。伯伯,你節哀罷。」
李老伯又是驚慌,又是傷感,涕泗縱橫之中,突然領悟:「那賊官兵是這娃兒殺了的。人總說世道一亂,便有些遊俠出沒四鄉,到處替受了冤屈的老百姓出頭。我這是遇上了遊俠。」當即掙扎著翻起身子,恭恭敬敬地跪倒,哭道:「謝謝,謝謝俠士替我報仇。」
那少年身子一動,似要趨前相扶,但終究沒上前,只是在原地回拜,身段從容謙退,一點不像草莽遊俠,倒像個士人,但李老伯見了也只略略一怔,又怎會去思索這分別?那少年拜畢,微微一笑,表情苦澀,道:「伯伯快別客氣。小子哪裡是甚麼俠士?」說著拉起那屍首,腰間短劍出鞘,在那人臉上一陣亂剁,直將屍首斬得面目全非,然後取出繩索,將屍首與那隻木箱捆在一起。
李老伯扶著牆壁,慢慢起身,這少年來這麼一擾,他悲慼之情倒是淡了一些,收淚注視著這少年的動作。這時才看清其面目,見他膚色甚黑,確實像個慣走四方的,但五官十分秀美,眼神清澈,四肢頗見修長。李老伯心想:「這外鄉娃兒生得很好啊,卻也來做這仗義殺人的勾當。他是個孤兒罷?嗯,定是孤兒,他父母要是還在,怎會讓他這麼小就流落異鄉、幹這等事?」他身為人父,剛死了兒子,一片心思總是不由自主系在了父子親情上。
那少年將屍首處理完畢,在屍首上擦拭短劍血跡,抬眼見李老伯瞧著自己,憂傷的眼中微露親近之意,他不知李老伯心中在想兒子,那青年比自己要大了好幾歲,要健壯得多,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