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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紹之冷然道:「這物事我收了十來年,又何必找?」康浩陵心中又是幾陣狂跳,茫然重複道:「。。。收了。。。收了十來年?」
黎紹之道:「他孃的又來廢話,你究竟認得不認得!」
康浩陵心中在說:「我在夢裡認得。」甩了甩頭,拿指甲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身在牢中,指甲已多時未修剪,一掐之下疼痛不已。他慌張失措,心道:「若這是作夢,我要怎麼才能醒來?」忽然想起自己在獄中無法修整臉面,鬍鬚已長,於是伸手去拔自己下巴鬍鬚。這一拔確然甚疼,卻並沒「醒來」。
黎紹之見他自虐不已,不知他在犯甚麼傻,忍不住好笑,道:「你且瞧瞧這皮環兩端的裂口。」
燈光並不甚亮,康浩陵撫摸那物事兩端,果有斜斜切口。黎紹之問:「你識字不識?識得多不多?」康浩陵呆呆點頭:「我不知多不多,讀書也還。。。還能對付。」黎紹之道:「誰要你讀書?你瞧那上頭的字。」
康浩陵將那黑sè物事舉到燈旁,上面一行縱刻之字填上雪白sè料,清清楚楚,書法極工,乃是一個「霆」字與「康靚風」三字。黎紹之道:「這是我恩師的書法。」康浩陵喃喃道:「是冷雲。。。冷門主。」
這是一隻斷開了的皮環,儘管上頭有字,儘管周徑較闊,但那顏sè、質地、寬窄,正與自己夢中所見、幼年時手上的手環相符。在他夢裡,那手環被第一次見面的師父??硬摘下來,拋在地下踩踏,而後不見蹤影。十多年來早便忘了,若非一場高燒,再也不會想起。
康浩陵一邊心臟狂跳,一邊又覺著身子發冷。他慢慢抬頭,直視黎紹之,問道:「這皮環的主人。。。是,是甚麼人?」
………【第二十七章 受刑(一)】………
() 暮chūn初夏之交,天留門山外的草原,正是花開草長、惠風和暢,斷霞池畔卻透不進一絲清新風息,唯有惡臭殘留。天留門人連著二三十個時辰,不停手地以大扇子、大風箱將惡臭驅出。
池水噴發與丹爐炸燬的意外過後三rì,池畔剩餘毒氣驅除將盡,又過四rì,丹藥房中的狼籍也收拾完畢。第七rì,天留門的池水採集與丹藥煉製重行啟動。這七rì中,那冶煉窯未受波及,則自然是不停工的。'。。'
也是在第七rì上,天留門要辦理一件多年來未曾行使之事。那是斷霞池浸洗極刑,將受刑者裸身投入池中,使未經淬鍊的野xìng池水滲入肌膚,轉入臟腑,同時一舉灌入十劑平rì所攝劑量的斷霞散。受刑者隨後遭棄荒野,生死如何,各安天命。
死是幸運,生是折磨――如此沉重的藥量進入人身,受刑者有半數是口鼻溢血,心跳有如蝶翅撲動,終於一顆心失去作用,眼球突出,當場陳屍池底;倘使體質能容納藥xìng,一時不死,則終其一生,劇毒不定時發作,症狀百出,到後來心神錯亂,全身肌肉塊塊消融,周身癱瘓,便想自殺亦不可得。而所謂「一生」,終也不過三五年之內的壽算而已。
酉時乃是極刑時辰,一頂軟榻將門主馮宿雪抬到了池畔坐鎮。另一張軟榻上坐了韓濁宜,他四肢傷勢不重,嗅了丹爐毒氣後自行調理,也大致如常。韓濁宜嘆道:「老秦逮人有功,連rì來也幸得有他,這次便將他煉丹有誤的過錯寄下了。」馮宿雪在榻上頷首為禮,道:「韓先生愛惜我門人xìng命,小女子深深謝過。」老秦被下人攙扶著,早已跪下磕頭。
而那今rì要受刑的囚犯,事前已被餓足六rì六夜,水也不讓喝,直到他將身上傷口在黑房中粗礪的地下磨爛,吮吸鮮血,這才免了飲用自己尿液的痛苦。這囚犯在六rì之前又已受傷數處,與韓濁宜一般吸了不少藥氣,卻未能調養,六rì中飽受怨憤累積的門人鞭打,受韓濁宜與馮宿雪諸般拷問,早已全身脫力,被灰衣門人按在了池邊,腰上綁了一塊大石,無能抵抗。
這囚犯不願意跪著,只軟倒於地,他聞到斷霞池水的氣息,抬起頭來。那是池水變異轉為深紅後的特有氣味,有點兒甜,若不引火去燒出腥臭紫焰,這池水甚至可說有些兒香。這名囚犯勉強抬了抬頭,轉著眼尋覓了一陣,忽然找到了馮宿雪。
眾人連著馮宿雪在內,都看得清楚,這囚犯汙穢慘澹的面上,露出了淺淺一笑。那笑意之複雜,難描難說:似是扭曲詛咒,又有幾分得意,有些哀傷,也有譏刺;若從汙穢中辨出這人的秀麗相貌,更會錯覺那笑容有一份柔情。然而,這種種情緒全寫在一副笑容之中,看上去就是yīn森無比。
馮宿雪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