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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裁軍時,大院劃歸地方駐軍部隊。但多數軍分割槽老領導直接退下來,心裡有牴觸情緒,遲遲不肯搬離。上級管理部門索性將大院直接改成軍分割槽高階離退休軍官休養所,而駐軍部隊領導則住進了新建造的高階別墅區。
父親是休養所裡最長久的住客之一。從1967年起,在其中一個小院一住就是三十多年。莫莉只住了一年,自從離開後,一直沒進去過。
其實後來有一天,莫莉曾經走進過大院。得知妹妹死訊,她來到小院附近,徘徊很久。她知道父親在小樓裡,於是在門衛室打了一個電話。
僅僅是想打個電話而已,一旦父親接聽,她會一言不發。如果真有心靈感應,父親應該知道是她。
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或許父親僅僅憑電話鈴聲就感覺到是她。那就足夠了。
很普通的一個小院,一棟兩層紅磚小樓。大院裡所有的小樓都一個模樣,土頭土腦,毫無美感。如果沒有門牌,初次來的人會找不到方向,經常來的人也會走錯。而那些小院確實沒有門牌,或許原先有編號,但都被小樓裡的主人取下了。他們喜歡玩埋伏遊戲,讓別人找不到自己的藏身之處。
莫莉一時也找不到,她方向感很差,有時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也會迷糊。其實小樓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更加破舊。院門前栽有一小兜芭蕉樹,現在長得很大了,像一道屏障立在那裡,幾乎將院門擋住。
她在樓外停留了一下,搜尋記憶裡殘留的碎片。原先小樓前花壇有一大叢茉莉花,現在只散亂長著些馬蘭花,被茂密的酸漿草包圍,有些衰敗的氣象。
好像還缺少什麼。
遊廊外的葡萄架,已經沒有了。遊廊失修,木欄杆垮掉一半,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小樓安靜得有些嚇人。看似已經很久沒有住人。
一隻黑貓無聲無息沿小樓外遊廊跑開,在牆角回頭盯著莫莉看了一眼。應該不是父親養的,父親不喜歡養小動物。
有一種說法,主人死後,居處也將失去活氣,變成死宅。還有一種說法,死人的遊魂會附著在某些動物身上,蝴蝶啊,蜜蜂啊,飛鳥啊等等,返回居處留連片刻。
莫莉走進小樓前,想起剛才看見那黑貓有些怪異的眼光,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莫莉到小樓清理父親的遺物。
管理處通知她,小樓很快就要歸還。管理處那個年輕的軍官有些歉意地告訴莫莉,那樣的小樓,還要陸續安排離休的高階軍官入住。即使原先居住的軍官還有家眷,也要搬到另外的樓房裡。也許他擔心莫莉會賴著不搬。上次一個軍官的遺孀就為此鬧得不可開交,現在還在扯皮。
莫莉覺得無所謂。即使請她來住,她也不會來。她在學校裡有宿舍,已經住了三十年。五十年代教工宿舍的一個單間,廚房、水房和廁所都是幾戶人家共用。同事們認為住那裡不適合她的資歷,她完全可以申請去住兩居室的新樓。但她喜歡那棟樓,學校裡很常見,兩層磚木結構,簡潔明快的歐式風格,帶有拱門立柱和長長的走廊,灰瓦頂,米黃色外牆,綠色百葉窗,外觀漂亮,維修過幾次,直到現在還很光鮮,而且宿舍樓離她工作的圖書館不遠,從視窗就能看見,她覺得很方便。
其實沒有什麼可清理的。
既然父親的生活與她無關,那些遺物也與她無關。父親沒有其他親人,也說不清家鄉在那裡,只知道是在河南一帶,參加八路軍前孤身一人流落在黃泛區裡。父親早有遺言,所有積攢的離休工資都交了黨費。那筆黨費有多少,莫莉沒有去問,也許父親自己都不清楚,他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
莫莉能繼承的遺產只有一些衣物書籍,甚至那些破爛的傢俱都不屬於她。她的住處也放不下這些,完全可以交給休養所自行處置。但她還是來了。目的只有一個:
尋槍。
莫莉想找到父親遺留下來的手槍。
她知道父親私藏有一把手槍,她也知道父親不會將手槍上繳。許多離休軍官都擁有槍支,管理槍械的部門知道,卻沒辦法一一核實收繳。對那些打了一輩子仗的老頭來說,手中沒有武器,比赤身*遊街還要難受。軍官死後,私藏的槍支有些被後人繼續收藏,有些透過地下渠道流入黑市。
推開院門之前,她還在想,這裡早已經不是她的家,千萬不要被小樓勾起過去的記憶。但這只是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
一年的早夕相處,三十年的分離,依然擋不住回家的感覺。那時她只有十六歲,難忘的少女時代。與現在死水一潭安逸的生活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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