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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婚約
八路軍獨立團排長楊槐是在那個秋季的黃昏時分見到同鄉王伏生的。
王伏生騎著一匹馬,從十五里地外的駐地趕來,馬的身上浸出了汗,站在夕陽西下的光線裡,臉也變得紅撲撲的。
警衛戰士跑到排長楊槐面前大著聲音說:排長,國民黨隊伍上的王伏生找你。
楊槐正在領一群士兵練習刺殺,中正式步槍在他們手裡舞來弄去的,鏗鏗鏘鏘弄出來的聲音又清又脆。楊槐的心裡正有一種叫豪情的東西一漾一漾的,他想大喊大叫幾聲。就在這時,王伏生來了。
楊槐收起槍,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王伏生,王伏生此時背對著夕陽,正憨憨地衝楊槐笑。楊槐把槍扔給一旁的戰士,大步向王伏生走去。他見到王伏生心裡還忍不住有一種激動的感覺,細算下來,他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過王伏生了,雖然國民黨的戰地團一直和他們三團的駐地毗鄰著,但他們並沒有過多的接觸。他站在王伏生面前,王伏生臉孔紅潤地笑著,用舌尖不停地掃蕩著自己的嘴唇。
楊槐就說:你咋來了?
王伏生不急不慢地仍那麼笑著,從懷裡搗鼓半天,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來,靦腆地遞過來,舌尖又掃蕩幾次嘴唇道:這是俺送給你的請帖哩。
楊槐看到那張紙,紙上的幾個字一定是別人代寫的,那是一張約請楊槐參加王伏生婚禮的請帖,上面寫道:恭請八路軍楊槐參加王伏生、香草婚禮。然後是年月日。
楊槐不認識似的看著那幾個字,心臟似乎在瞬間驟然停止了跳動,然後又如鼓似的擂了起來。他一時間有些口乾舌燥,他看著王伏生,王伏生仍那麼靦腆地笑著,小聲地道:真的哩,香草是昨天來的,結完婚她就走,咱們這還要打仗哩。
楊槐口乾舌燥地追問一句:香草來了?
王伏生又點點頭,十二分不好意思的神情,還用腳尖踢了兩下地面,弄起幾縷浮土,隨著風散了。
楊槐的心疼了一下,又疼了一下,臉就蒼白了起來,他心虛氣短地問:香草和你結婚她願意?
王伏生把頭低了低,又舔了舔嘴唇道:半年前俺回了一次家就和香草訂了婚,現在部隊在修整,俺就讓她來了,結了婚就讓她回去,馬上就要打仗哩。
楊槐知道要打仗了,他們八路軍每日都在操練士兵,為的就是要保護秋收的莊稼。秋天了,日本鬼子就要從城裡出來發動掃蕩了。他們要把糧食搶到城裡去,八路軍和國民黨的隊伍要保護莊稼,保護莊稼就是保護老百姓和自己隊伍的口糧。他知道秋天這一仗一定得打,而且就在這幾天,因為地裡的莊稼馬上就要成熟了,他沒想到的是香草來了,還要和王伏生結婚,他做夢也沒有想到。
王伏生說:俺跟香草結婚,俺爹俺娘都不能來,老家人這附近就你一個,俺和香草結婚就想起你來了,你說啥也得去呀,給俺和香草壯壯門面。
楊槐捏著手裡那張請帖,手指尖流出的汗已經溼了紙。他卻仍口乾舌燥地立在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王伏生把話說完了,目光虛虛地望著楊槐。然後說:時間就明天中午,楊槐你可得來呀,你是俺老家人,你不來俺和香草都沒面子。
說完這話扭回頭看了眼已落西山的太陽,又扭回頭說:楊槐,時間不早了,俺得回了。
王伏生說完就翻身上馬了,他在馬上彎下身子又說:楊槐,俺和香草明天晌午可等你了。
王伏生說完真的就走了,他和馬一起消失在最後的光線裡。
楊槐乾乾硬硬地嚥了口唾液,他一直望著王伏生的背影消失。他的腦子有些發矇,一時不知自己在哪,他呼吸粗細不一,他又把手裡那張請帖看了,最後揉成一個紙團,猶豫著還是揣在了兜裡。他轉回身的時候,天就暗了下來,剛才還在訓練的戰士,已經被副排長帶走了。此時空空的空場,只剩下了他自己。他腳高腳低地向前走去。
香草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他的記憶中,香草說:哥,俺要嫁人就嫁給你。然後是香草百靈鳥一樣的笑聲,笑聲灑在陽光斑駁的林間,也響在汩汩的清泉之上,又歡快地流走了。
這一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香草說這話時還是十幾歲的孩子,那時他也是十幾歲。香草辮子上的紅頭繩像一團火苗似的在他眼前跳蕩著。這麼多年了,香草的話,香草的笑,一直響在他心間,響在他的耳邊。如今,香草就要和王伏生結婚了,他不知這是夢還是現實,他把手放在衣兜裡,那個紙團硬硬的還在。他的心就縮成了一團,硬硬的,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