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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30年代末
巴顏喀拉山北麓的積雪,在牙壺口的山縫裡融化成高掛瀑布,跳澗,滾崖,亡命奔逃,一路跌跌撞撞,越谷闖山,留下九曲十八彎後,長噓一口氣緩了步子,這時才發現倉皇中攜帶了構築高原的泥沙,河水也就一如高原般橙黃。遺棄的贅物形成一個個鵝蛋狀的河心灘,夾著絲縷飄忽的嫩灘,像遊移閃光的流蘇。
河水浸黃了灘,浸黃了岸,浸黃了落日,亦浸黃了混混沌沌的天。
還浸黃了樁子伯和姚佳。
恢宏的大河邊緣鑽出一隊小船,剛剛還影影綽綽,轉眼已近逼臉前。
有數只白肚皮黑翅尖的魚鷗逐船旋飛,灑下一片啾啾聲,應和著粗獷的黃河謠:
黃河鯉魚頂水遊,
纖繩拉船頂水走。
搖櫓的妹子頂風唱喲,
從源頭唱到入海口!
姚佳見樁子伯沉浸在這派風景裡,意味深長地說:“這條黃龍,鎖之,則為血脈、乳汁、母親,滋養華夏,造福人民;放開,它則成猛虎、餓狼、惡魔,吞噬黎民,遺禍無窮。”
樁子伯心裡不由一緊。
姚佳說:“咱面前這段河床高出地面九米,一旦決口如端鍋倒水,後果不堪設想。它有如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能落下來殺戮百姓。我畢生追求的就是解下此劍並銷燬它。誰知命運偏偏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脅迫我操此劍,塗炭生靈,成千古罪人。”
樁子伯說:“你何不當初就託故拒絕此差?”
姚佳說:“別人操劍沒準造孽更重,加上我的課題‘懸河導洩圖’急需實地勘測考證。”
姚佳灌輸“懸河導洩圖”像鴨填食,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再嚼嚼,唯恐樁子伯消化不良。開始樁子伯沒當回事,為不掃她的興,他有說必應,嗯嗯啊啊,面上洗耳恭聽,實則靈魂出竅。後來,樁子伯一下子上了套,還入了魔。因為在這張圖上,蓮花山是帶加重符號的,有如軍事地圖上的戰略要地。
姚佳解釋說:“黃河分流出去後,順恩公河南下,蓮花山即成為周圍鄉村的天然避洪崗。”
樁子伯驚歎道:“避洪崗?我們老家從古至今都當蓮花山是保命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姚佳說:“最早的治水史料起自鯀。他用堵的辦法治水失敗,被殺死後拋屍荒野,屍體三年不腐。有人剖開他的肚子,大禹便出生了。大禹汲取了父親的教訓,改用疏導的辦法,從而名垂青史。鯀的悲劇昭示後人,堵為蠢舉,分流懸河則事半功倍,依地脈地表走向,規定一條路線,萬不得已時引出這條惡龍,即可化險為夷。”
樁子伯一臉的問號:“你幹嗎出此損招兒?引惡龍到我老家?我們恩公河兩岸的百姓與你有血海深仇?”
姚佳笑道:“蓮花山處於黃河氾濫的三角洲上,地勢由北向南傾斜,海拔由四十八米降至二十六米,這在地質學上稱‘極窪’,俗稱‘鍋底’。黃河或決口於魯或決口於豫,最終是百川必歸蓮花山。據史料記載,自漢文帝乾元三年至今,黃河共南決三十一次,決口處最遠相距三百公里,而蓮花山一帶無一倖免。”
樁子伯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既然在劫難逃就丟卒保車。”
“這是最理想的洩洪方案……”姚佳說著,用紅筆圈了圈地圖上的“鍋底”邊沿兒。樁子伯緊盯著她的筆鋒,發現她所圈的“鍋底”正中是蓮花村。此村距恩公祠十二里,是由十幾個小村落鬆散組成的大村子。
姚佳用鉛筆圈定蓮花村說:“將這個村莊整體搬遷到蓮花山上,這樣即可一勞永逸。”她說著又將筆鋒繞‘鍋沿兒’的周圍一畫,包括恩公祠在內的十幾個村落全被囊括其中:“若遇特大洪水,這些村子的村民及時撤到蓮花山上面,就不會殤人亡畜,災難即可降到最低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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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鍋底”與水庫(2)
樁子伯說:“如此說來稱蓮花山為保命崗,可謂名副其實。”
姚佳點點頭說:“人命關天,稱蓮花山為保命崗一點兒都不過分。此處的土粒粒千金,且不可亂掘亂採。”
樁子伯好一陣沉思不語,之後說:“我老家恩公祠就在蓮花山旁,這蓮花山的土質可是捏製泥玩兒的最好土料。”
姚佳斷然搖頭說:“泥玩兒畢竟是泥玩兒,能毀了保命崗去捏製泥玩兒嗎?孰輕孰重?你一定要跟鄉親們講清楚,並且要世代牢記。”
此時,樁子伯突然記起大哥海水清有關修建恩公祠水庫的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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