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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咋看像是夜兒黑餵過蚊子哩?”火頭叔臉一繃,掂起大鱉就走,被老廚子搶上一步伸手拽住。
火頭叔漲著臉圓著眼高聲說:“不賣啦不賣啦,掂回去自家吃。誰不知道這東西大滋大補?現今又恁難逮。”
郭新穎怕火頭叔真的一倔走了,就舒開眉眼攔住說:“你這小夥子咋恁不識玩兒呢,開句玩笑嘛何必當真?”
火頭叔收了鱉錢,抬腿走人時,被郭新穎攔下。火頭叔說:“家有急事,得趕回去。”郭新穎高低不讓,非留火頭叔幫忙不可,還說:“你這小夥子咋能拿到錢就走?我這府上人手正缺,你幫幫忙本司令能虧了你?”
婚宴開始,“霸王伴雞”剛入盤,郭新穎賊星似的閃進來,順手舀塊鱉裙遞向火頭叔,奸笑著說:“今兒個你先大補大補。”
火頭叔樂滋滋地接過,張開闊嘴扔了進去,“吧唧吧唧”嚼出一屋癢人牙根的香氣。末了,厚嘴一抿說:“不吃白不吃,吃了還想吃——”說著下勺子還想去舀。鱉裙是淨肉,無骨無刺,世間有吃鱉吃裙之說。郭新穎精於此道,劈手奪過勺子,陰著臉罵道:“你小子別給鼻子就上臉,就這點兒金貴的玩意兒是你享用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臉?”罵完,他一揮手,吩咐上桌。
這來之不易的“霸王伴雞”,讓郭新穎情有獨鍾。他陰險奸詐,雖然看著火頭叔嘗過,可心裡仍不踏實,為免遭算計,他用的是印度象牙筷。這種試毒筷子,碧玉般晶瑩剔透,不論“土毒”如砒霜、蒙汗、耗子藥,還是“洋毒”如巴比純、氰化鉀,挨著就轉色。他反覆試過,認定沒毒後,才放心地抄起筷子,瞄準油亮亮的大塊兒霸王,不由分說,就來了個一連五。賓客們見狀,有所醒悟時,盤中的“霸王伴雞”。已被他吞食了小一半。他打著愜意的飽嗝,放下筷子,取出手帕,一邊拭著油乎乎的嘴唇,一邊對瘋搶霸王的狐朋狗友們說:“如何?這‘霸王伴雞’的味道還算正吧?”朝下,沒等上夠六道菜,郭新穎率先順椅子溜下地,癱成稀泥一堆,賓客們以為他是醉酒。誰知,抬下去一支菸工夫,他臉色爛紫烏青,口溢白沫,人已斃氣。
42.恩公謠下篇(2)
是火頭叔的絕活兒,讓郭新穎千慮一失。郭新穎不清楚,對土毒、洋毒屢試不爽的印度象牙筷,唯獨失靈於“毒鱉”。
毒鱉就是毒蚊叮咬過的鱉。恩公祠守著恩公河,叢長百種雜草,窩生百類蚊蟲。毒蚊子有兩種:一是灰花斑,渾身淺灰間雜白道;一是黑老鴰,通體炭黑不染雜色。這兩種毒蚊子,有兩個共同的特點:一是嘴巴比身子長,二是叮咬時不叫的啞巴蚊子。它們飛時不見影兒,被叮時無感覺,飛走後才鼓扁皮疙瘩,疼癢紅腫持續兩日不退。毒蚊子飛行覓食,都是成群結隊,落下一片黑,下掌滿手血。炮製毒鱉的方法並不複雜:傍晚時把它吊在塘邊,弔頭不弔蹼,是因為鱉頭縮著,毒蚊插嘴不進。再用刀傷鱉身,以血腥招蚊。毒蚊咬鱉,極狠,一撥吮飽飛離,另一撥上,兩時辰就完成大換血,換過血的鱉才叫毒鱉。
毒鱉再毒,只需吃三十六粒地姜水泡漲的綠豆,加六瓣大蒜就能解去。
——這解法的傳人是鷹爺。
陪著郭新穎赴黃泉的還有五條惡棍,火頭叔和老廚子趁郭府混亂,救出了已係好上吊繩的菊子。這事不脛而走,越傳越神,連樹上的喜鵲都知道了,“喳喳”地叫著滿世界報喜。老百姓割肉放炮,多過了一次年。
火頭叔
火頭叔是在恩公河畔的“碉堡”裡跟我說這些的,時間是1967年的晚秋。呂叔和火頭叔稱堤窨子是碉堡,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他倆數十年如一日,守護著眼前的長堤和保命崗不受侵犯。逢冬天時,恩公河水位回落,長堤上的植物進入了冬眠,或者覆蓋著積雪,他們守護的任務也就剩下保命崗了。這時,他們倆就搬到一起,說話逗趣,打發著寂寞的白天與長長的夜晚。
那會兒,外面悽風蕭瑟,擇淨了恩公河堤上的枯枝敗草,凸露出悲壯的血色,唯獨無奈這突兀的碉堡,只得圍著幹打旋。周圍早不剩片甲的堤樹,裹著鐵青和銅綠,挺拔著堅韌的枝丫。碉堡高有五尺,山牆頭留門,進出都得彎腰躬身,一拃厚的草苫子,條石般堵在門口,擋風隔潮。我睡地鋪正中,左是火頭叔,右是呂叔。我入夥兒那晚,呂叔就調侃兒說:“兩根筷子夾根魚刺——兩個大光棍兒一個小光棍兒。”戳得我心裡酸楚楚的,喉嚨眼兒裡直鼓湧。
我是蓮花山一中的畢業生,因高考暫停,當時也跟著起鬨參與一些刷大字報、掛黑牌子、戴高帽子的勾當。後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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