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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父親馬三多都給這樣一件大好事弄得坐到地上去了。
馬小香心裡吃了蜜一樣甜。
馬三多在地上坐了一陣,就慢慢地站起身來,伸手摸了摸馬大洋的腦袋問:
“這是誰的丫頭?”
馬大洋有點害怕地說:
“一個女人的。”
馬小香補充說:
“是一個穿紅棉襖的女人的。”
馬三多問:“她……人到哪裡去了?”
最後一個窮人 第二十四章(2)
“她進了那片柳樹林,她說她要尿尿,結果就再沒有找到她。”馬大洋說。
馬小香補充說:
“我們在樹林裡也沒有看見她尿過尿的溼坨坨。”
“我們必須找到這個女人,也許她尿尿迷路了,也許她這會兒正急著找她的娃娃哩,她又不知道你們是誰是不是?”馬三多說。
“我們幫她抱娃娃的時候,她已經問過我們是誰了,我說我們是沙窪窪馬三多家的馬大洋和馬小香。”馬大洋說。
馬小香補充說:
“我們告訴了她這些,她就知道幫她做好事的同學是誰了。”
馬三多的牙齒咯咯響了幾聲說:
“必須把孩子還給人家,必須……”
說著馬三多就手忙腳亂地裹好小褥子,抱起來衝出門去,不一會他的身子就隱入了濃稠的黑暗裡。
這一夜,沙窪窪人在睡夢中聽到了一個悠遠的聲音,這個聲音穿透初冬的寒冷,遊蕩在村莊上空。沙窪窪人在熱炕上慢騰騰地翻著身子,聽到那個聲音在遠遠近近跳上竄下地迴響。
這個聲音由圓潤而悲悽,由悲悽而粗糙,而後就漸漸地沙啞了。
“誰家的丫頭啊,這是誰家的丫頭哇?”
“這又是誰家的一個丫頭哇?你們快來把她抱走吧!”
“那個去樹林裡尿尿的女同志啊,你快來把你的娃娃抱走吧!”
“你的尿早尿完了吧,你快來看一看你的丫頭吧!”
“那個女同志哇,這個丫頭可不是我撿的,這是你的丫頭,你快來把她抱走吧!”
後半夜的時候,沙窪窪人就在那種緊張的、繼而鬆散的傾聽中漸次睡去了,鼾聲告訴一切,那個悠遠的聲音與他們大多數人毫不相干。
同是在這樣一個雪後初霽的夜晚,馬三多家老得不能再老的獨角母羊小白又一次分娩了。它開始分娩,似乎是受到那個悠遠的聲音無形的感召。小白的分娩順利得連它自己都毫無覺察——只是感到胯下一熱,一個鮮活的生命已經伴著一攤熱水浴血而出。小白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分娩了,但每一次的分娩都在告訴它,自己垂暮的身軀還不曾衰老。一次又一次的哺乳使它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以另一種形式無休止地蓬勃、昇華、延續著。母羊小白在這個冬夜碧藍的天幕下認真聆聽著那個聲音,它像一位經驗豐富的產婦,安全地生產後,靜心地舔吮著自己的寶寶。
那個聲音還勾起了它一絲淡若輕嵐的回憶,記憶中的星星點點在它的腦海裡閃爍著,如同鋪滿石子的河水裡湧動著浪花叮咚的輕唱。夜晚並不十分寒冷,一仰頭就能看見滿天的星斗。後來那個聲音在它的腦海裡漸漸沉澱下來了,數年前主人的呼喚曾在它心中結下了淵源。今夜,這個聲音的再次響起,使它又一次清醒地意識到,它接下來哺育的,已不僅僅是自己剛剛生下來的這個寶寶了。
馬三多家又添了一個丫頭,事實就是這樣的。
這個早晨來臨的時候,沙窪窪村前莊後的雪地上,到處都能聽到人們的竊竊私語。他們相互轉告著,肆無忌憚地開懷大笑,初冬早上的寒冷被他們的笑聲碰過來又撞過去,村巷裡到處蘊涵著興奮與狂躁的氣息。他們誰也不知道此時的馬三多正在想著什麼,正在做著什麼。
小白和它的新生孩子已經被弄到主人的屋子裡去了,小白臥在地上,馬三多滿頭大汗地雙手捧著裹在襁袍中的女嬰,讓她的小嘴一次又一次與小白大棗般的乳頭相觸。女嬰的嗓子已經啞了,但她的嘶鳴仍然在繼續,哭聲仍從她一張一翕的小嘴裡不斷髮出來。馬三多滿頭大汗地蹲在地上。高興了一個晚上的馬大洋和馬小香,早在太陽出來之前就興高采烈地去學校向老師邀功了。在他們眼裡,拾到一個孩子應該是多麼光榮的好事啊!女嬰的小嘴根本沒有吮吸的意識,她對乳頭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牴觸情緒。
汗流滿面的馬三多已經手足無措了,他像一團發麵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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