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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陡然浮現心頭,冷冷閃現出曾經刻骨銘心每一個逃亡的夜晚,曾面對數萬援軍卻仍孤身奮戰的日子,沉重的記憶,刀光與血腥之氣,在窒息的眩暈中零零碎碎,混亂成一片。
為什麼他會如此警惕靠近的溫暖,為什麼他在睡夢中亦如此提防他人?
巍巍王城接天闕,長明宮中,他曾經歷過什麼?九華殿上,他又曾面對過什麼?
前方遙遠之處,在神與魔的邊緣,光與暗的交替,生與死的分界之處,隻身獨立的男子,一面是深淵地獄,一面卻是萬丈光明。冰火之流肆漫,他給予她的世界,原來亦是他自己的地獄人間。
她從來,沒有離他這麼近,從來,沒有看他這麼清。
不知因這詭異的感覺還是喉間割裂般的疼痛,且蘭一句話也說不出,好一會兒方抬起頭來,卻正觸上他深黑如舊的眸,“你整整昏睡了兩天一夜,湯藥未進……他們不敢違命,恰好我,咳咳,我找你有事……”
似是神志尚有些昏沉,子昊微微抬手撐上額頭,卻看見且蘭頸間分明的指痕,眉心不由一緊。
昏睡前的情景支離破碎地浮現,模糊斷續,唯有那一點溫暖逝去的感覺如此清晰。榻旁一爐安息香早已燃盡,只餘了微弱的殘燼。湯藥清苦,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依稀蔓延開來,太過熟悉。
幽幽冰玉素盞,黑暗彷彿女子飄盈的長袖,一轉消失在媚香流散的眉目深處。子昊向後一靠,漫過一絲迷離的目光再次落在且蘭身上,漸漸,凝作一片深湖無波。
水清淵靜,千尺波沉。
一副完美的面具輕輕癒合,那一縷笑容浮現唇畔時,他幻回雍朝的東帝、人世的主宰,低低的聲音在這樣幽瞑的光線下,恍若夜半私語:“是什麼事急著找我?”
且蘭目光微移,落往一旁的藥盞上。子昊倦然閉目:“放在這裡吧,過會兒我自會服用。”
不容置疑的口氣,依稀間,似有那麼一點厭倦的感覺,且蘭有些詫異,遲疑了一下,最終輕輕抿唇,只是起身跪至榻前,為他牽過被衾。子昊睜開眼睛看她,眉間掠過一縷莫測的情緒,突然徐徐抬手,觸上她指痕宛然的玉頸。
且蘭身子微微一顫,任由他單薄的絲衣掠過髮膚,垂落眼前。子昊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且蘭,不要離我太近。”
他指尖冰冷不帶一絲暖意,輕輕劃過她頸上的傷痕,卻似火一般炙熱的溫度。且蘭抬眸看他,輕聲道:“你與師父,說了同樣的話。”
子昊蹙眉,凝目相詢,她卻似驚覺什麼,迴避地看向他的藥,提醒道:“離司說這藥裡用了燭九陰之膽,趁熱服用效果好些,莫要等得涼了。”
燭九陰蛇膽並非補虛養氣之選,卻是解毒的奇藥,當初叔孫亦說過他不似普通病症,未料竟是毒,而且看來是極為厲害的藥性,以至於憑他的武功都無法抵禦。但又是何人何事,竟至令東帝身纏劇毒?且蘭先前一直想著這番蹊蹺,此時不禁隱隱流露出來。子昊與她雙目一觸,竟似洞徹她心思細微的變化,黑寂眼底忽而轉冷,那種無法言喻的冷漠一剎那遮擋了所有神情,撐身而起,淡淡道:“是皇非那面有什麼動靜嗎?”
面前冷清的眉目,無形中顯露君王峻肅威儀,凌然不可逆視,且蘭隱約感覺他今日和平常不同,卻又不知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暗暗吸了口氣,抬頭道:“皇非已開始大規模鑄造兵器,《冶子秘錄》的確已在他手中,如今存放在楚宮衡元殿。”
子昊目光一動,且蘭將少原君府密道中造兵場的大概情形以及近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包括夜玄殤夜探衡元殿誤入君府,所有都不曾隱瞞。子昊倚榻靜聽,眸色一片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待且蘭說完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忽然抬眸看向她。
極靜極深的目光,似是看透人的心魂骨血,未留分毫餘地。且蘭冷不防被懾住,心跳漸急,漸急漸空,人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她幾乎經受不住,子昊才輕輕合眸斂去目光。且蘭渾身一鬆,那種飄零無所歸依的感覺卻莫名縈繞不散,如失了淵海的潮水,空蕩起伏。
子昊面色沉在一片瞑暗之中,隨口問了幾句話,聲音有些疲倦。他對夜玄殤的關注竟似更勝少原君府的造兵場,且蘭收拾心緒,一一詳說給他,他卻始終未再答話。
且蘭本就擔心他大病未愈,太過勞神,便輕輕道:“你先好好休息,改日有機會,我再來看你。”說完悄然起身,但剛剛走出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句低沉的問話:“且蘭,王叔他對你說了什麼?”
且蘭一震停下腳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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