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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般的清鬱,語聲卻比平日更多柔婉:“區區一個衛垣,以你的手段,輕易便可要他甘心聽命,卻偏要弄得他惴惴不安,再讓我去籠絡安撫,未免多此一舉。”
子昊笑一笑,淡淡道:“今日有些倦了,不想多言,你去倒比我要好些。”
子嬈黛眉輕攏,散開珠簾移步案前,隔了瑩瑩微光寸寸探索他眼底幽深的痕跡:“你別哄我,你心下想些什麼,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子昊安然與她相視,又是靜靜一笑:“既知道,怎麼還問?”
子嬈欲駁他,卻張口無言。水晶盞中燈花微微一跳,映得她腕上串珠幽亮閃爍,恍然記起,其實多年之前他便如此,由商容至蘇陵,由十娘至聶七,由墨烆至離司,一點點殫精竭慮的經營,賭上性命的博弈,暗底裡聚積起冥衣樓這樣的力量。廟堂死,江湖生,瀕臨覆滅的王權移花接木,盤根錯節滲入諸國,形成潛伏的暗流布控天下,才能有如今從容的局面。
揹負著重逾生命的責任,行走於血刃尖鋒上的他,費盡了周折,冒盡了風險,耗盡了心血的謀劃,而今唯一能號令冥衣樓七宮二十八分座的信物,卻是她自幼貼身佩戴的小小串珠。
冥衣樓,那是他送她的及笄之禮。
那一日擦身而過,他淡定低語輕輕飄過耳畔,是她心中永世不滅的火焰,玄塔底下曾支撐著日日夜夜孤獨與黑暗的侵蝕。
子嬈,哪怕天地盡毀,我也會護你一生平安。
是不必再問,他對衛垣冷顏相向,做了她控制這權臣堅固的基石,任她踏著一步步邁向雲間巍峨的天闕。九重雲端極高極冷,與那玄塔深處一般無二,瓊臺峻宇都籠在煌煌天光之中,卻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子嬈做過這樣的夢,於一天華美的虛空中尋找他的身影,看得到他的微笑,卻觸不到他的暖。此刻月色落於他的襟前,清幻如陷夢境,子嬈心頭驚悸,指尖驀地扣住案頭,幾將那豐豔丹蔻也折斷。忽然間,她額角微微一痛,被他抬手輕彈了一下:“傻丫頭,莫要胡思亂想,你離讓我安心放手還差得太遠呢。”
他的笑容清淡,略帶難得一見戲謔的痕跡。子嬈先是有些怔忡,突然間鳳眸照他一挑,狠狠盯了他漆黑的眸心,語聲因低抑而略有微顫:“我最討厭你這樣,什麼都算計在自己心裡,什麼都藏在自己心裡。”
她以眉間冷麗的嗔怒,拒絕他波瀾不驚的微笑。他不急亦不惱,一時低頭輕輕地咳嗽,末了便順著她道:“有什麼事你想問,我答就是。”
子嬈以眼角餘光瞥他,卻再怎麼賭氣,也在他潤了笑意的注視下無法堅持,終要向那雙透人心腸的眼睛屈服下來。沒什麼想問的,縱然不說不言,他的一切從未瞞她。
因為知道得太清楚,所以再沒有絲毫任性的餘地,他肩上的責任又何嘗不是她同樣無法逃避的命運?垂首斂眉,終疊起幽淨的目光,輕輕開口:“既已選定了楚國,為何又要在穆國那兒費這麼深的心思?”
子昊垂眸靜默,片刻之後,復又微笑看她:“這幾日有意無意,常聽你提起夜玄殤。”
子嬈道:“魍魎谷中他幫過我,之後因皇非針對於他,我曾用你的私印傳書衛垣要他暫且退兵,為此還被你罰背了五篇《國策》,這些你都知道的嘛。”
子昊一笑,問道:“他較之皇非如何?”
子嬈奇怪地道:“少原君權傾楚國,實力雄厚,一舉一動皆可左右天下大勢。穆三公子現在仍是他國質子,因遭太子御猜忌,身邊殺機四伏,處境險惡,按今晚衛垣透露的訊息,他如今在楚國怕是要有更大的麻煩,你難道不清楚?”
子昊微微合目搖頭:“我是說夜玄殤較之皇非。”
子嬈側首思量,心中將這兩個男子回憶比較,卻也分不出個高下,只當他要了解兩人以作決斷,便細細說與他聽:“皇非看去風雅倜儻,卻有時傲氣凌人,夜玄殤生性狂放不羈,實際心細如髮;若論武功,逐日、歸離兩劍不相上下,想必難分勝負;若論謀略,一個談笑用兵天縱奇才,一個手段不凡氣度過人,日後恐皆非池中之物,你說孰優孰劣?”
子昊啜一口清茶,目光飄向窗外,似是看那溶溶月色,簡單地道:“我想聽你的看法。”
子嬈目光在他臉上一轉,細品他的神色,而後慵然抬手執了銀匙去挑那水晶燈芯,火光幽幽晃晃透出散碎清芒,落入她掌心透明一般晶瑩。燈色漸漸亮起,映得她眸心亦有著清澈的光彩:“要我說啊,也都無非如此而已,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漫不經心地笑,唇角別蘊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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