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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娘道:“快啦!”過了一會兒,忽見兩個穿著綵衣的壯漢,牽著一頭牛出來,繞場行了一匝,草坪上歡聲雷動,人們紛紛上去幫忙,把牛的四腳捆好,有一個巫師模樣的人走出來,用斧頭在牛的腦袋上擊了三下,那頭牛昏倒地上,場中的小夥子們立刻動手開膛剝皮,生火烤肉,原來這是苗族的婚宴,稱為“打牛”。老大娘道:“打牛之後,新郎新娘就要出來了。”
於承珠道:“是誰家結婚,場面真熱鬧!”老大娘笑道:“若是窮人家,哪捨得用這條肥牛?這是我們土司女兒的婚禮!”她留到現在才說,欲令於承珠意外歡喜,於承珠果然甚感興趣,目不轉睛地注視場心,等候新人出現。
忽地裡場中的歌舞都靜止下來,只見八對童男童女,簇擁著一對新人魚貫走來,新娘撐著一把彩色鮮明的紙傘,新郎胸結有大紅綢花,遮過了半邊臉孔,一到草坪,場上的青年男女立刻拍掌歡呼,新娘子把紙傘交給伴娘,有人把新郎的綢花解下,披到新娘身上。這一瞬間,於承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小新郎竟然是小虎子!
不見一年,小虎子已長得高多了,但比起新娘,卻還矮半個頭。世界上出人意表的事情很多,但眼前之事,卻是絕對難以想象——小虎子竟然會到苗族作新郎!要不是草坪上有這麼多狂歡慶祝的人群,於承珠還以為是頑皮的小虎子在玩“娶新娘”的把戲,但擺在眼前的情景,這可不是小孩子的遊戲,而是實實在在的婚禮呀!“小虎子不是跟隨黑白摩訶到天竺去麼?怎的會單身一人來到這兒?”“黑白摩訶到哪裡去了?土司的女兒怎會嫁他?”一連串難以解答的疑問,做夢也想象不到的事情,把於承珠的腦袋都弄得昏眩了。
那位苗族的老大娘笑道:“怎麼啦,很令你驚奇了,是不是?小新郎是你們的漢人呢!”於承珠道:“這小孩子是怎麼來的?土司為什麼把女兒許配給他,你知道嗎?”老大娘搖搖頭笑道:“土司家裡的事情,咱們怎麼敢去打聽?在我們的上一輩,苗人漢人結親家的不多,近年來這卻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其實於承珠驚詫的並不是因為新郎是漢人,而是因為新郎是小虎子!
老大娘又笑道:“你說新郎是小孩子,你們漢人沒有取童養媳‘抱郎’的事情嗎?”以前有些人家,孩子只有兩三歲,父母就給他“娶媳婦”,媳婦比他大十幾歲,都不稀奇,媳婦娶了回來就像母親一樣照料小丈夫,這種風俗在苗漢都是有的。老大娘又道:“咱們土司的女兒今年十六歲,聽給兩人合八字的巫師透露,這小新郎是十四歲,年紀相差還不算大。”
草坪上的小夥子們把那條肥牛烤了,撕下一塊塊的牛肉喝酒,狂飲呼嘯,老大娘道:“咱們苗族的婚宴是不必人邀請的,你也去吃點烤牛肉吧。”於承珠道:“我不餓。”老大娘道:“你若不吃牛肉,又不喝酒,那就是不給主人面子了。好吧,你不好意思跟那些小孩子擠,我給你拿來。”於承珠任得那老大娘作主,她只是全神貫注在小虎子身上,只見小虎子目光呆滯,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活潑頑皮的模樣,他呆呆地站在場中,就像一尊任人擺佈的木偶,於承珠大是起疑。忽聽得一個苗族的小夥子用漢語唱道:“天上的月亮伴彩霞,地下的鳳凰怎能配烏鴉?哈哈,漂亮的大姑娘為什麼配醜娃娃?”場中男女轟然大笑,那小夥子邊唱邊跑出來,於承珠心道:“哼,說小虎子是醜娃娃?小虎子可比你俊得多!”那小夥子喝得滿面通紅,醉態可掬,跑到小虎子跟前,伸手掌撥他下巴,叫道:“小娃娃,讓我看你的乳牙長齊沒有?”小虎子悶聲不響,忽然“啪”的一掌,把那小夥子打得跌出一丈開外,牙也掉了兩顆!
草坪上參加婚宴的人群譁然笑叫。有人唱道:“這是麒麟龍鳳配,不是鳳凰配烏鴉。”於承珠從他們的眼光裡看得出來:適才他們對小虎子大半存有嘲弄的神氣,而今卻都是驚奇佩服的眼光了。那位苗族老大娘取了牛肉回來,將一個裝酒的竹筒和一塊烤牛肉遞給於承珠吃,笑道:“這小夥子若非喝醉了酒,也不敢這樣胡鬧!”於承珠道:“這小夥子是什麼人?”老大娘道:“這小夥於是土司屬下的一個頭人的兒子,他自小暗戀土司的女兒,前年還和土司的女兒跳過一次花,土司的女兒也像甚歡喜他,卻不料土司忽然將女兒配了這個來歷不明的漢人,想是他心中不憤,故此借酒行兇。嘿,這個漢人小娃娃還真有本事,你不知道,剛才那小夥子是我們苗族中出名的勇士呢!”
於承珠心中疑惑更甚,小虎子只有十四歲,他根本還未懂得結婚是什麼一回事兒。但若說他是全然不願吧,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