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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奇身無長物,不必清點收束,又無心找人攀談,就獨立於船舷旁,望著遠方的白草黃雲,默默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他對匈奴人的瞭解不是很多,這個《漢書》記載為夏后氏苗裔的遊牧民族大約在公元前三世紀崛起於中國北方,其民“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常居耕田之業”,而“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秦漢交替之際,匈奴的偉大首領冒頓單于完成了統一大業,開始頻繁地南下入侵中原地區。而隨後的幾百年歷史,也如同在演奏一支時斷時續的漢匈之間戰爭進行曲。起初,漢朝國力薄弱,且奉行“清靜無為”的黃老之學,對於匈奴的挑釁只能忍氣吞聲,採取了“和親”等妥協舉措。這種局面到了武帝即位後發生轉變,隨著國庫充盈,武備修整,雄心勃勃的劉徹從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持續對匈奴用兵,先後啟用了衛青、霍去病等軍事天才,並於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漢軍橫穿戈壁,深入匈奴帝國中心,襲擊了伊稚斜單于,消滅俘獲了兩萬匈奴人,從此直至西漢結束,匈奴再也沒有對長城腳下和漠南地區產生過威脅。
不過,匈奴人是不甘雌伏的民族,之後和漢朝的爭奪又圍繞著西域諸國的宗主權展開。漢廷在輪臺、渠犁等地設定屯田校尉時期,匈奴也於西域設立了日逐王及僮僕都尉,雙方互有攻守,此消彼長。方品奇判斷,自己降臨的年代正是這個風雲變幻的時段。
和“尋夢之旅”最初確定的目的地長安比較,形禁勢格的西域無疑充滿更多的風險,本來無須和異族人正面接觸,在此卻已經領教了匈奴的兇悍野蠻。他感到無所適從,對來時同伴的期盼越發迫切,又越發覺得難以指望,不得已惟有暗自祈禱,但願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匈奴人,至少再也不要碰上那個殘忍變態的伊都王子。 txt小說上傳分享
5…3
第二天船開的時候,方品奇還倚在貨堆旁酣睡,不久被一陣啾啾的鳥鳴聲吵醒,張開雙眼,環顧四周,立刻睏意全消。
這是個晴朗的暮春天氣,湛藍的空中漂浮著大朵的白雲,孔雀河兩邊草木蔥蘢,視野開闊。岸北的蘆葦足有一人多高,搖曳生姿,宛若少女的腰肢。曉露初乾的碧草像是被淨水仔細洗滌過一樣,映入眼簾,愜意舒暢,熨貼無比。雖已過了繁花似錦的季節,綠茵之間依然朱朱白白,芬芳馥郁,彷彿不肯遷就時令的步伐。向後有大片的胡楊、桂香柳、梭梭柴,以及許多不知名的樹木,枝繁葉茂,蔚然成林。三五成群的麋鹿或羚羊在林下嬉戲,歡快的追逐中驚起一對百靈,拍打著輕盈的翅膀從船頭掠過,留下一連串悅耳的啼叫,與岸邊行旅的駝鈴聲呼應成趣。水面漸寬,過往的舟楫也多了起來,人們隔船相望,頷首致意,臉上掛著恬適的微笑。南岸河網密佈,波光輝映,其間點綴著桑竹良田,阡陌交通,遠處隱約可見城郭廬舍,炊煙裊裊,還有耕者漁夫,以及頭頂陶罐沿河行走的姑娘,無不舉止從容,如同畫中人物。
看慣了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方品奇簡直難以置信,世上竟有一方這麼美妙的天地。回憶起自己曾參加過的所謂“生態之旅”,任憑如何矯造堆砌,也無法比擬眼前清絕秀麗的景緻,倘若陶淵明有緣來此,不知會不會另寫一篇《桃花源記》。騁目流眄,留戀不已,方品奇只覺得心曠神怡,昨日積壓胸中的煩躁和恐慌也被一陣徐來的輕風吹蕩的散失殆盡。
“宋公,”他問,“是不是快到樓蘭了?”
“我們已經在樓蘭國了,”宋鈞遙指,“看,繞過那座烽燧,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看似在望,仍有小半日路程,直到午後,赤朗的船才駛入孔雀河下游的一處港灣。這裡有一座規模頗大的碼頭,臺基呈長方形,夯築土芯上緊密平鋪著整條圓木,附近有門樓、庫房、道路等配套設施。河裡有幾十條形狀各異的木船,有的搖槳待發,有的停泊靠岸。岸邊有不少伕役在搬卸貨物,也有官員模樣的人在旁邊排程指揮,雖然忙碌,卻也有條不紊。
巍峨屹立的樓蘭城垣就在正南面,水旱兩路均可入城,由於赤朗的船體較大,按照規定須換成形制稍小的木舟方可透過水門。勘核登記和倒騰貨物還需費一番周折,宋鈞沒必要虛擲工夫,便提出先行上岸。
畢竟是愷悌君子,即使曾飽受刁難,宋鈞也沒有對赤朗報以怨恚,依舊以禮相待,溫婉辭別。方品奇則顯得嫉惡如仇,昂首上岸,不肯稍加詞色,反倒是赤朗笑嘻嘻的提醒。“嗨,方公子,不願理睬我沒關係,別忘了拿上你的兩壇酒,耽誤了正事就不划算了。”
方品奇略作猶豫,早見朱興等僕從代為效力,擔起酒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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