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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榮耀,也是父親地位的象徵。
皇上突然抬起頭,看著我問:“你就是人稱‘女諸生’的徐達長女吧?”
我拜倒在地,輕輕答道:“啟稟皇上,民女不過讀過幾本《女則》,認識幾個字而已,浮華之名,想是外人謬傳。”
他撫須微笑,對父親說:“有女如此,怎能沒有佳婿?朕的棣兒今年十七歲,氣質不凡,朕想替他求娶令千金,徐愛卿可願意?”
父親急忙離桌伏地跪拜,說道:“臣謝皇上隆恩!只是燕王殿下肖似皇上,儀表堂堂、文武全才,臣恐小女妙雲資質鄙陋……”
他拈起一子,說道:“朕聞古代君臣相契,率為婚姻,佳兒佳婦,足以慰心,愛卿不必推辭了!”
鼓樂喧天,我身著皇妃的鳳冠霞帔,一乘鳳輿將我送入皇城內的燕王府。
我頭遮大紅錦帕,紋絲不動端坐在寢床邊緣,雖然我渴望掀開紅巾的一角,看看我未來的家是什麼樣子,但是我依然沒有動彈。
我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父親經常因此誇讚我,告誡弟弟妹妹們向我學習。
我是長姊,也是他們的模範和榜樣,一直都是。
過了很久很久,我的肩膀和脊背有些麻木,一隻玉如意輕輕伸過來,挑開了我眼前遮擋的紅蓋頭。
洞房紅燭高燒,亮如白晝,眩目的光芒讓我不禁微微垂首。
他猛地伸手托起我的下頜,將我的臉正對著他,他的臉俊朗如明月,深邃的紫眸中帶著幾分戲弄,注視著我。
我心中暗驚,待字閨中的時候我隱約聽說過一些燕王風流倜儻的傳聞,卻沒料到他竟然這樣肆意不羈,對我如此輕薄。
我定下心神,對他婉轉說道:“臣妾聽說古有孟光梁鴻,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殿下身為皇室貴胄,想必與臣妾之心相同。”
他微微一怔,嘴角升起一抹笑痕,撤回手道:“徐家端莊有禮的大小姐,果然與眾不同,你要和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我會做到的。”
我見他放手,不由嫣然一笑,他見我開心微笑,慢慢靠近我,在我身旁坐下。
燭光微微晃動,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將我的視線完全佔據,我聽見他溫柔低沉的聲音對我說:“妙雲,我一定不讓你後悔嫁給我。”
我的心就在那一刻沉淪。
婚後四年,皇族上下皆知燕王夫婦恩愛親密、鶼鰈情深,我陸續為他生下了高熾、高煦和玉紈,燕王宮中不乏能歌善舞的北國佳人,朱棣卻極少親近那些侍妾。
洪武二十二年春天,他照例前往金陵覲見恭賀父皇的萬壽聖節。
和以前不同的是,直到五月初,宮中的月季花圃奼紫嫣紅,他還沒有返回北平。
我倚靠在錦榻上,燕王宮中的太醫替我診視手脈,恭聲奏道:“賀喜王妃,又有喜訊了。”
翠兒喜形於色,說道:“娘娘,王爺回來,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看著殿前嬉戲的兒女們,我心頭升騰起無限甜蜜的感覺。
四年來,朱棣的確做到了他對我的承諾“相敬如賓”,從來都沒有大聲對我說過一句重話,我牢記著身為王妃的本份,竭盡全力愛護他、幫助他。我們一起談論兵書戰法、一起騎馬打獵,或許少了幾許花前月下的旖旎情景,相知相惜卻足夠深。
我深愛著朱棣,我愛他的一切,愛他的抱負雄心、他的霸道溫柔,不只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我託付終身的良人。
一名內侍走進來,低頭說道:“稟娘娘,金陵舅爺有書信送來。”
二弟輝祖的來函上,只有寥寥數字:“姐夫在蘇州置產,納王氏為妾,奏請封妃,皇上已準。”
我腹中一陣劇痛,卻依然保持著溫柔和藹的笑容,對翠兒說:“拿筆來。”
翠兒機靈,急切問道:“娘娘!出了什麼事情?”
我接過筆,用松香紙箋給二弟回覆了四個字:“已知,無妨。”
我獨自站立在北海中央的瓊華島上,春風吹綠了柳枝,吹亂了我的鬢髮,一如我此刻紛亂的心情。
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他心中分明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和遺憾,這遺憾的源頭就是……青青。他獨居的寢殿中懸掛著青青的畫像,而我從不踏入那裡一步。
愛一個人就該給他一個足夠的空間,不該時刻緊逼,讓愛進退無路。如果蘇州的王氏能夠緩解他對青青的思念,我會替他開心。
六月,朱棣歸來的時候,依然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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