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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文秉確實有些疲累,雖無睏倦之意,但畢竟是中毒,損耗體力,如今尚為虛弱。
他順著宣夫人的手勁兒,緩緩躺了下來。閉著眼睛,八年前的事情卻彷彿潮水一般,湧入了腦海。
宣夫人握著他的手,靜靜的凝望著他,卻沒有發現,他閉著的眼睛上,眼瞼微微的潮溼了。
宣紹和煙雨是第二日早起之時。才聽聞宣文秉昨天夜裡已經醒過來的事。
“怎的不來叫醒我們?”煙雨急不可待的穿衣梳頭。
“是老爺吩咐了,不叫打擾你們。且陸大人說,老爺剛醒,身子虛弱,不宜吵著,今日去看,也是一樣的。”浮萍一面伺候著煙雨起身,一面說道。
宣紹先收拾好了,特地在外間等著她。
兩人顧不上用飯,便直接往正院去了。
劉嬤嬤正等在院中。見兩人來了,立即上前,“公子,少夫人,老爺夫人昨夜坐了半宿,這會兒還沒起。您……”
宣紹擺擺手,讓劉嬤嬤退到了一邊,轉過身對煙雨道:“不急。咱們先回去用了飯,待父親母親醒了再過來。”
煙雨卻連連搖頭。她這會兒哪有心思用飯。
宣文秉的甦醒,對她來說,簡直是人生軌跡的一大轉機,是抹平她和宣紹之間殺父之仇的契機。
她整個心從宣紹院中到現在,都砰砰跳個不停,耳中全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宣紹見她急切之樣,搖頭無奈失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醒過來不是他爹,是煙雨的爹呢!
兩人在迴廊中坐了。
臨安的初冬有些冷,宣紹為煙雨緊了緊披風,握住她微涼的手。
因她懷著身子。強迫她吃了些點心,墊墊肚子。
煙雨聽得上房內忽而有了動靜,立即從迴廊中站起,“醒了!”
她聲音裡全是急切。
又等了一兩刻中,劉嬤嬤才來請他們進上房去。
“夫人起了,老爺也醒了。”
宣紹也霍然起身,兩人腳步匆匆的往上房而去。
宣夫人等在正房裡,眼睛有些腫。
一看便知是昨夜哭得了。
宣夫人抬手指了指裡間,“你去吧,你父親在等你。”
宣紹看了眼煙雨,放開她的手,提步往裡間而去。
煙雨側耳,傾聽著宣文秉的呼吸,心跳。聽著他坐起身,宣紹往他身後墊了軟軟的靠枕。
聽到父子兩人先是沉默以對,過了好一陣子,才聽聞宣紹吶吶的一聲:“爹……”
他沒有這樣好好的叫過他一聲爹,只怕有八年了吧。
煙雨聽聞宣文秉的呼吸略急促了幾分,又是良久的沉默,忽而聽得耳中傳來宣文秉低沉壓抑的聲音,“對不起,紹兒……八年前,你經歷過的生死掙扎,如今爹才明白,那有多痛苦……”
宣文秉會在剛剛醒來之際,向宣紹這個做兒子的道歉,是煙雨始料未及的。
做父親的便是有錯,會用如此誠摯的口氣,將道歉之語說出口的,只怕也是少之又少。更可況宣文秉身為皇城司總指揮使,也是驕傲自負之人。
“爹……”宣紹搖了搖頭,後面的話卻沒能說出來。
宣文秉抬手吃力的拍了拍他的肩。
曾經跟在他身後,仰著小臉兒,一臉崇拜的望著他,一聲聲喚著“爹爹”的小男孩兒,如今已經長成一個真正的大人了,如今已經能靠自己的肩膀扛起整個宣家了。
不,也許不是現在,早在八年前自己推他擋住那一劍的那刻開始。
他就已經不信任任何人,能放心依靠的唯有他自己了。
試想這世上,連最親最信的父親都會在身後推你一把,還有什麼人是值得信賴的?
他曾經只覺自己是有愧與宣紹,但並不能真正理解他的忤逆,他的驕縱,他的飛揚跋扈。
只覺這兒子心胸狹窄,只喜歡和他對著幹,再不像小時候那般討人喜歡。
躺在床上這十幾天以來,不能動不能說,倒是讓他想通了很多事。
也想明白了當初他以為只是忠君,以為只是本能反應,無甚大錯的一推,對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一個父親對一個一直仰賴他的孩子,就好似整個天空,那致命的一推,好似天塌地陷的背叛。他曾經讓兒子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如今的道歉,真是來的太遲了。
但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