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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徒勞地解釋。她卻笑了,無奈的笑浮在嘴角:“其實,在這個圈子裡,遲早是要長大的。”
她的話凜冽如刀,只一閃,多少幻象已悉數斬落。她閉上眼,把雙肘支撐在陽臺護欄上,伏在上面,如同一隻安靜的蝶。她不說話,空氣也彷彿凝滯了,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我甚至以為,在我們之外,時間停止了步伐。
“陶瀅,你曾經愛過什麼人麼?”良久,林卡問。
我搖搖頭,少年時代的喜歡,或許算不得“愛”吧?這個詞太沉重,如同巨大的責任,我背不起。
她看向我手中的信:“那個,是情書?”
我默默地把信遞給她:“高中同桌寫來的,如果早一點收到,或許會知道什麼叫愛。”
林卡白皙修長的手指接過我手中的信,目光掠過一行行字跡的時候,我看見她皺起的眉頭,而後,她放下信紙,輕輕嘆息。
我走神了,我又想起了那些少年時代的歲月。回憶中,我似乎聽到林卡的嘆息,還有她說:陶瀅,解鈴還需繫鈴人。
週末,“青春紀事”欄目組到省大取外景,我和兩名學生嘉賓一起在校園甬路上走,邊走邊說點閒散話題。其中一個女孩子是中文系的大一學生,她說話時總是喜歡先甜甜地微笑。她那麼快樂,講起自己暗戀的人是同系的師兄,那男生明媚得好像陽光一樣,和所有男生一樣會曠課、遲到,會上課時看報紙、睡覺,可是成績還是那麼好。他愛讀《易經》,讀書的時候沉默安寧,而每當女生要求他幫助看掌紋時,他那認真的表情與欲語還休的眼神讓人覺得很神秘、很羞澀。他從不參加學校的舞會,理由是不會跳舞,可是每個女孩子都很希望成為他的舞伴……
我笑了,看看她:“這就叫愛情啊?愛情是要雙向的。”2b
她仍笑笑的:“可是他真的很討人喜歡啊!我們一起出門聚餐,他永遠先一步給女生開門、關門,進屋給女生拿包、掛大衣,坐下前為你把椅子拉開,吃飯時為人盛飲料。許多次,我們逛超市,手裡東西那麼沉,在校門口遇見他,他二話不說就拿過去幫我們拎到寢室樓下……”
我揶揄她:“你怎麼不覺得這是在無事獻殷勤呢?”
她搖搖頭:“如果是隻針對某一個女生,這就一定是殷勤,開始如果是對所有人呢?”
她看看我:“無論是漂亮還是不漂亮的女生,一概如此。”
頓了頓:“在公交車上,每次都要讓座,不僅是老人孩子,只要身邊有女性站著,他一定讓出座位;在大街上看見乞丐,他彎腰蹲下把硬幣放進乞丐的盒子裡;最難得的是,他成績那麼好,博覽群書,上下五千年,侃侃而談。”
我目瞪口呆:“這麼完美的男生,簡直像神,難道就沒有缺點?”
女生的目光倏地暗下去,她低下頭,看看腳下的草:“當然有缺點,而且很致命。”
我好奇:“致命?”
女生的神情黯淡了:“他在上個月精神病發作,住進醫院,休學了。”
一瞬間,我的呼吸突然停止,喧鬧的校園裡,突然消失了一切聲音。我努力在大腦中拼接那些碎片:中文系、大二、男生、很紳士、陽光明媚的笑容、博覽群書……
我猛地抓住身邊的女生的胳膊,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叫什麼名字?”
女生驚訝地看著我:“你認識他嗎?可是他剛從國外讀完高中回來,不可能有舊同學啊!”
國外?我的心猛地落回原處。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氣,讓缺氧的大腦逐漸趨於正常。我在心裡微笑了,我突然想:真好,不是他就好。
身邊的女孩子擔憂地看著我:“姐姐,你沒事吧?”
我衝她笑笑說:“謝謝你。”
她愣了:“為什麼?”
我說:“謝謝你給我講這個故事,讓我知道一切完美的事物都不可能永恆,而不完美的人才是真實的人。”
然後,我在心裡說:謝謝你告訴我這個人不是張懌。
我有點如釋重負地想:張懌,只要不是你,就好。
這樣想的時候,我的心臟有溫柔的觸動感,似乎碰到了一些柔軟卻又堅硬的年華,而一個似曾相識的笑容,在我面前徐徐綻放。
我很想問女生:你是不是有個師兄叫張懌?他好不好?
可是我張張口,終究還是咽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問不出口。
“因為你還在乎他。”林卡嚼著口香糖,在陽臺上努力吹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