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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再認為林縛肚子裡學問不夠,側著腦袋,疑惑不解的看著林縛。
蘇湄的眸子在暮色中清媚而明亮,眼神純真別無雜質,卻有一種能攝人心魂的魔力,膚白似雪、眉目如畫,迷人的魅力跟風情不是粗布衣裳能夠完全遮掩的;林縛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避開蘇湄的眼神,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跟蘇湄解釋自己的打算,也怕不自覺就看著她的眼眸子入迷。
蘇湄見林縛遲疑不語,疑惑的問道:“有孺子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林公子難道因為這個才放棄赴京會考。”
“這話我明白,小姐跟我解釋過:君子處世,遇治則仕,遇亂則隱——原來林大哥要當個隱士。”小蠻在一旁興奮的插嘴道,她嬌小的身子就拱在林縛的身邊,不經意間,手背在他挽起衣袖來的手臂上蹭了一下。小姑娘心裡莫名的一悸,那感覺甚是奇怪,看著他手臂上的細茸毛,情不自禁的還想再去輕觸一下,終是少女的羞澀佔了上風,不好意思的朝外讓了讓,側臉見林縛似沒有感覺,她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林縛哪裡知道小姑娘心裡在想什麼,就算他知道,他也不能對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女孩子動什麼歪心思。雖然在這個時代,十四五歲就出嫁為人婦的少女比比皆是,但是林縛還無法徹底的融入這個時代。
各地軍鎮官兵驕橫、糜敗;晉安奢家叛亂七八年都不能平;北方東胡人又屢屢寇邊;江州、陝州等地天不恤民,官不恤民,不時激起民變;各地山盜水賊、匪患頻頻;帝權旁落,兩京朝臣派系林立又勢同水火——這種種都是昭示著亂世將至的跡象。
林縛當然沒有“遇亂則隱”、“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這種名義上清高、實際上只是縮頭烏龜的心思,他咧嘴苦笑道:“我可沒有你們想的這般清高,我剛才說的就是大實話。”
“考進士實在沒有什麼意思,”傅青河搓手笑著說,“林爺考不中倒也罷了,要是考中了,我不是要頭疼死?”
林縛笑了起來,說道:“就是,就是,頭疼事不能讓傅爺一肩擔之。”
會試又名春闈,春後三月在燕京舉行。要參加會議,這時候就要進京準備,除了溫習書文外,還要打點關節。考不中倒也罷了;考中進士,除了一甲三名(狀元、榜眼、探花)即授官職之外,其他二甲進士及同進士出身的人都要留在燕京進翰林學士院修造三載才會真正的授予官職……林縛萬一會試高中,除非能考中前三元,不然人就要留在燕京,這些少年就要全託給傅青河照應了。
蘇湄心裡清楚照顧這些少年的難處,沒有身份,人數又多,但是她仍覺得林縛的個人前程要緊,說道:“思澤他們,我們辛苦一些,還是可以照顧過來,不能耽誤林公子的前程……”倒是有些怨傅伯說話過於爽直了,怎麼可以再將麻煩留給別人呢?
傅青河哈哈一笑,也不解釋,也不點破蘇湄有些過於關心林縛的個人前程。他前半生是一介武夫,近十年來隱逸江寧,也習字讀書修身養性,終究粗淺,識不得什麼錦繡文章,但是他一生識人無數,只認為還有幾分看人的眼力。雖然之前眼拙,看輕了林縛,但是近一個月來朝夕相處、共濟扶危,傅青河便想:區區一個進士出身怎麼安下林縛的心胸?
林縛嘴裡說是要練習弓箭,傅青河知道他從細處看出自己出身軍伍,教導諸少年之餘,也跟自己討論軍伍之事——學治軍,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吧?傅青河也不認為自己在治軍上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早年追隨在侯爺身邊,總有幾分閱歷能夠教人,他心裡想,侯爺喜歡提拔後學,要是侯爺在世看到林縛,是如獲至寶,還是深以為忌?
傅青河想起一事,問林縛:“林縛是不是也要用個別的名字?”
“也行,”林縛點點頭,拔出腰刀,拿刀尖在甲板上刻下“譚縱”二字,將刀插回刀鞘,說道,“若在外人面前,恩澤跟傅爺就以此稱呼我吧。”
許多地方都兵荒馬亂的,但江東、淮上、浙西等地府縣還好,戶籍管理嚴苛。諸少年不能公開身份,也就是沒有身份的無籍之眾。這年頭,就算流民、乞丐,也是有戶籍的,多半是那些為非作歹、落草為寇之徒擔心連累家人、宗族,才更名改姓,放棄原來的身份,做無籍之眾。林縛有功名在身,要是他與無籍之眾私通的事情無意間洩露出去,不管有罪無罪,功名先會給剝奪掉。即使要想辦法給諸少年在別處入籍換個身份,這麼多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成的。小心為上,特別是諸少年就算是落流藏匿在鄉野,總也要跟外人接觸,化名就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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