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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像審犯人似的審我!”他突然一聲斷喝。文青嚇了一跳。“你這樣拿紙和筆對著我,讓我覺得我就像被審的犯人一樣不舒服!你不要像審犯人似的審我!”文青聽了,只好收了紙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言歸正傳。首先,我想要的自由快樂的生活,你認為重點是在物質,我卻認為是在精神。我和你的性格有許多相似之處,因此極容易發生矛盾和衝突,從我們這幾個月的相處已經很明顯地體現出來了。例如上次我和麥田去仙湖植物園談分手那一次,我知道你並不高興。老實說,為此我也很不高興。這是一件大的,還有一些小的。”
程強卻說:“你不要看現在,你要看以後嘛!我們的以後,將是一幅多麼美麗的藍圖!……”他一邊兀自在那裡描畫,眉飛色舞,口沫橫飛,一邊暗暗觀察文青的反應。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現在都相處不好、過不好,何談以後?而且,他並不承認、不正視現實和真相,更不積極尋求解決之道,而一味的避重就輕,一味的在給文青畫一個大大的餅。
文青認為她的性格與程強的性格有不少相似之處,而與麥田的性格就有許多互補之處。相處下來,文青還是覺得麥田比較舒服。最重要的是,文青所需要的自由度和空間,程強是無法給得了的;甚至連最起碼的尊重,恐怕他也很難做到。在和程強初步交往的這短短几個月裡,文青已經感受得到在他那裡得不到她所需要的尊重和空間所引起的緊張和不適。文青終於明白也更加確信,沒有心靈的自由,再好的房子、再多的錢,都只是監獄。正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文青認為最重要的,與他認為最重要的,差異太大。
見文青不鬆口,程強又繼續說:“我會對你的同學負責,對我們的老鄉負責……”
文青越聽就越肯定她的決定是正確的;越談下去,就越找到更多支援她的決定的事實憑據,也越發現他離她越遠了。他是要跟文青戀愛結婚,還是要跟文青的同學戀愛結婚?面子比裡子還重要?
說得他無言可回,便說:“果然是中文系的,說的話一套一套的。”那一次,文青才發現她的口才原來這麼好。
見文青心意已決,程強逐漸耐心用盡,黔驢技窮,便惱羞成怒,馬上變臉喝道:“你以為我真的是喜歡你嗎?我是在可憐你!” 一時又像洩完氣的皮球:“你為什麼不要我?是不是因為我很沒用、我一無是處、我是垃圾?”一時又惡狠狠地:“沒想到我輸得這麼慘!敗得這麼慘!我失敗了……我輸了……”一時又怒不可遏,臉漲成豬肝色:“叫麥田出來!叫麥田出來!我要和他決鬥!他是什麼東西?!敢跟我比!連一套房子都沒有,拿什麼來跟我爭女人!叫他出來!”越發說的得了意,像醉漢有酒壯了膽,揮手舞腳起來。一時又喃喃地說:“雖然分手,你還這麼對我,算是夠意思的了。以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隨時可以來找我。”在這場長達六個小時的談判中,文青一直陪在他旁邊,偶爾好言相勸,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默,當聽眾。從餐廳裡,到外面的廣場的山坡上,到去公交車站的那片草地上,走走停停,兜了一大圈子,又兜回來,再送他到公交站上車。文青知道,他需要發洩。
上車之前,文青去超市買了一盆金心吊蘭送給他,他不接,一邊走一邊擺擺手:“我不要。我養不活它。現在我連我自己都養不活了……”
送走程強,文青一個人回到廣場的池子邊走走,看著水裡各色鮮豔的魚兒爭食遊玩,給菱菱打了個電話,聊了好一會兒,逐漸心神皆定。
這場仗,文青打得很漂亮。
傍晚,程強發簡訊過來:我喝了酒,心裡很難受,你過來吧!
文青回道:我不去。你需要一段時間接受現實。多保重。
第二天早上,程強打過來一個電話,聲音恢復了往日的理智和冷靜:“我希望你是一時衝動。你再好好想清楚,再告訴我決定,你現在不用急著告訴我。如果你同意和我好,我答應你,每年都帶你出國去旅遊——你不是很喜歡去旅遊、很想去國外嗎?你馬上就可以實現。還有,你可以搬來我家住,你知道我有一套分期付款的房子。若你喜歡出去上班,我支援你;若你不喜歡,到我的公司幫忙也可以。如果我們結婚了,可以出國去度蜜月……如果你還有什麼條件,可以提出來,我們再商量,我會盡可能地滿足你……”
文青體會到他努力挽回的誠意,果然是精明成功的生意人。但愛情不是交易,結婚不是做生意,豈是價碼講好、條件談妥就可以成交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