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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母親是一個完全徹底的現實主義者,對於她自己。像關係到要給我買新房這件事情上,她就表現得和其他父母一樣,堅決不能落於人後,寧可多花錢也要買回一份相適應的顏面;可是輪到她自己,就完全與浪漫、情調、排場等詞彙絕緣,不屑那些在她看來虛的不實用的表面文章。兩種價值標準,兩套認知體系。我想哪怕只在這最後一天送她上班也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雖然是形式,但有時形式也很重要。
“你開車送我,我就不退休了?還不如像往常一樣坐著公交車去。”
“你們部門不是中午要給你設宴歡送嗎,肯定有禮物。”
母親所在的部門中午要給她這位在整個公司裡都算歲數大的老前輩餞行,就定在離公司不遠的一個酒店裡,說是還準備了精心挑選的禮物。
“嗨,就是那麼回事兒吧。”
母親是按照幹部編制退休的,滿五十五歲。當週圍許多同年齡的女人在得知這個歲數的她還沒退休時,都露出驚詫和嫉妒的表情,接下來就是刨根問底地打聽她一個月能掙多少錢,退休後能領多少錢;當聽到退休後能拿到她們現在每月領取錢數的近兩倍時,更是一片譁然,立刻由人民內部矛盾轉化為階級鬥爭,就差用手指著母親的鼻子叱責為何會拿這麼多,竟然是她們倍數,簡直是天理不容,太不公平,社會的資源全被像她這樣的人佔去了,而她們這些“勞苦大眾”只有受苦、受剝削的命。
我家小區裡有許多這樣的女人,五十歲以前內退的,五十歲到點立馬回家的,很早便被強行下崗的,各式各樣。每到此時,母親只能是一臉的苦笑,懊惱不應沒事找事,飯後到小廣場裡散什麼步,遇見了這些永不知足的女人,被她們嗆嗆一頓,成為她們發洩的物件和攻擊的標靶,簡直就是一場不講道理的“群毆”。
母親想據理反駁,但看著她們懷中抱著的一隻只五顏六色的吐著舌頭的狗,就不再打算做聲了,說了也是白說,她們根本聽不進去。她們不管你有如何的正當理由,也不管自己的老公是不是大款或某某領導,更不管自家的存款比我家多多少;她們只衝著母親比她們工作的時間要長、退休金拿的要多這一點,其他的一切全都不在視線之內。
只要是在這種思維模式的指引下,那麼自家豐厚的存款就不知變成了誰家的,大款或領導的老公也不知是誰的老公,閒暇在家這些年的慵懶舒適的生活也不知是誰過的,懷中的抱著的狗也不知是哪來的野犬,早上躺在床上伸伸懶腿、打打哈欠而不必去擠公交車的那個身形發福的女人也不知是幹嗎的……
這所有的一切她們都可以忘卻,暫時性的失憶,只需要將滿腔的不平發洩到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算是今晚最好的飯後消化運動,動動嘴皮子是最爽快的事情了。從此之後,母親再也不隨便與小區裡的五十多歲上下的女人搭腔,被別人當作飯後甜點的滋味不好受,還沒有報酬,誰幹誰吃虧,還沒處報銷去。
在沒有接到這個致命誘人的電話之前,今晚的慶賀退休晚宴進行得順風順水,包間裡的氣氛和諧極了。
可以說我是下了血本,拿出了半個月的工資花在了晚宴上。一盤父親最愛吃的涼拌海參,一盤生魚片拼盤,每人一隻烤大蝦、一隻大鮑魚、一隻大蝦夷貝,一盤炒飛蟹,一盤母親和久美子最愛吃的蟹黃南瓜,四隻鮮美的羊肉串,兩盤果蔬小炒;蔬菜、肉類、海鮮全部照顧到,完全按照從維生素A一直到維生素Z,一口塞下二十六顆的吃法點的菜,末尾還不忘點上三十九元一大杯的現榨的果汁;最後要了一斤三鮮餃子收場。本想要兩斤,但被最近才弄懂“斤”這個單位是怎麼回事的久美子堅決攔阻,說什麼也不讓我走上這條“飯桶”的不歸之路,說丟不起那人。
鮑魚汁在口腔裡打轉的感覺就是好,沒等下肚我就覺得渾身與平日不同,充滿了無限的能量與幹勁,吃下這麼一大隻鮑魚之後,就是讓我立刻脫掉上衣,在零下十幾度的寒風裡跑上幾圈都沒問題。鮑魚就是和兩塊錢一碗的漂著蔥花段香菜葉的拉麵不一樣:前者吃的是營養吃的是享受吃的是尊貴,後者吃的是飽的不餓的充飢的感覺。
這家酒店的生意火爆到不行,要瘋,就差要自燃了。每個包間都被提前預約得滿滿當當,當天預約都沒有空位子,非得提前不可。門口的停車場中停滿了豪華轎車,像是一個微縮的汽車博覽會,美國的,德國的,日本的,韓國的,法國的,中國的,應有盡有。
方才我停車時發現這一排中居然只有我這一輛銀色的非黑色系的車子,其他都是一水的厚重感極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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