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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淌著,他就像是石雕像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說:“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幸福,因為我會一直等你。”
他說:“我會等著你,一直等,一輩子。”
“如果這輩子,我等不到你,我還會等,我等到下輩子。”
“哪怕下輩子我仍舊等不到你,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我會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你為止。”
她不能言語。
水嘩嘩地流著,就像是在下著雨,而生命的豪雨如注,彷彿繩索,無窮無盡抽打卻是無法停止。
他們都不能夠,再走回去。
那些年少執狂的愛戀,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光,一點一滴,鏤在心上,無法碰觸,無法遺忘。
她終於說:“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他說:“好。”
他說:“不管你要我答應什麼,我都答應你。”
他送她到機場。
她的行李只是小小的一件,她提在手裡,對他說:“我們說好的,你不許下車,不許進候機廳,你要轉過臉去,不許看著我,我走的時候,你不許再記得我,從今以後,你要永遠忘了我。”
她每說一個“不許”,他就笑著點一次頭,重重地點頭,始終微笑。
最後,她說:“我走了,你把臉轉過去。”
他聽話地轉過臉,背對著她。
她拎著箱子,下車,急急地往候機廳去。
他坐在車上,一直聽話地,背轉著臉。
他從後視鏡裡,看著自己,極力保持著微笑的樣子,眼淚卻靜靜地淌了滿臉。
他明明無法做到,可是全都答應下來。
只要是她要的,他都可以答應下來。
不管她說什麼,只要是她要的,他都可以答應下來。
身後是巨大的機場,無數架飛機轟鳴著起落,進出空港。
而有一架飛機,載著她,離開他。
他答應了她,絕不回頭看,絕不看,她離開他。
從此之後,人各天涯。
佳期走得很快很急,進候機大廳時,廣播正在最後一遍催促:“飛往上海的FM1521次航班已經開始登機,請搭乘該次航班前往上海的旅客,儘快辦理登機手續。”
大廳裡都是人,無數熙熙攘攘的旅客,從這裡離家,或者回家。而她站在人海中央,只覺得自己軟弱而茫然。
阮正東總是說,她有一種孤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實那是因為怯懦,所以總是努力命令自己勇敢,便以為自己是真的勇敢了。
她所謂的勇敢其實只是蝸牛的殼,看似堅固,實際上卻不堪一擊。
她卻只是懦弱地想要逃避。
她沒有辦法命令自己,身邊那麼多人走來走去,可是她覺得孤單得令自己發抖。
她的腿發軟,幾乎沒有辦法再站立。終於將行李放下來,坐到椅子上。
川流不息的人從她身邊經過,而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累極了,她想要回家去,她只要回家去。只是累,像是要哭,可是哭不出來,累到了極點,只想快快回家去,矇頭大睡一場。可是心裡知道不是要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要回家去,回到有父親的那個家去。溫暖的、小小的家,可以是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交給爸爸替自己去操心,而自己可以什麼都不想。
只要有家在,她只是要回家去。
她睏倦到了極點,只是想要回家去。
如果可以,變成小小的孩子,回到家裡去,寧靜而安全的小小舊房子,那是她的家。
她再也沒有力氣堅持,她再也沒有力氣勇敢,只想要回家。
把一切都放下。
那樣遙遠,可是不過一個多小時的飛行。
出了機場她攔了一部計程車,天色正黯淡下來,這座城市的黃昏,彷彿比北京更冷。
司機並不情願跑長途,她加了一百塊錢他才同意。
直接上了高速公路,隔離帶中的冬青被剪得平平的,因為車速快,夜色朦朧中,那些排列整齊的植株彷彿是柵欄,幾乎連在了一塊兒。而橙黃色的小圓點,反射著車燈的光,排成漫長而寂寞的佇列。
計程車司機一直在放歌,CD的效果並不好,唱到中間有點卡,有輕微的吱吱聲。
一首老歌,反反覆覆地唱:“等你愛我……等你愛我……”
很俗氣的歌,是許多年前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那樣執著,那樣堅定,可是誰有足夠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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