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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過後,他又露出一絲膽怯。這段時間,他被整的實在慘。被公安局叫去多次,無論怎麼解釋,他也解釋不清楚這事。公安局那邊拿出不少他寫的不署名告狀信,那語句習慣跟那張大字報上的是一模一樣的。有些事情,除非他工作的地方,別人也是不知道不清楚的。
後勤公司消失後,一些家屬來他家吵架,說他毀人飯碗,天打雷劈。家裡這段時間,沒少被人扔東西。他妻子被人從婦產科,調到鄉下衛生院搞計生宣傳。兒子畢業了,現在還沒分配到工作。不能告了,再告……這家就徹底完了,他今天想進家門,還得等到深夜,圍在家門口的人走了,他才能悄悄的進去。
趙學軍看著老黃推著破爛的腳踏車走了,他的背影有些索瑟,就像那個被遺忘的不堪的時代一般。趙學軍也有些生氣,他沒想到,宋長安會就著自己家這隻手,將跟自己父親宋遼闊不對盤的那位市委書記這樣擠走了。好吧,這世界上的事兒,就是圈套圈。反正大家都說,自己爸爸是宋遼闊那個派系的人,這也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情吧。
知道搬家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在邊邊角角總能摳出以前不在意的東西,那是最最令人懷念的記憶。搬家這天,我們可以稱為橘子媽媽尋找記憶的旅程,她感性到嚎啕大哭的一天。
她看到孩子們穿的開檔棉褲會哭。看到孩子們上幼稚園的時候畫在櫃子後的小鴨子會哭。她發現自己的嫁妝,一面缺了鏡片的紅色塑膠架子會哭……舊家就像一個大寶庫,它無意中收集了你所有的記憶,每個角落,每件物品都是這樣。
自從政府三號院十二號樓建成後,它的主人就一直未曾搬過來。趙建國對新生活一直有所畏懼。現在不會了,趙建國豁出去了。他不再在意自己是不是能夠事業有成,除了自己身能力的問題,趙建國也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不敢再奢求什麼了,你就是煩那也是一天,不煩還是一天。他不敢說自己不幸福,妻子雖然有時候容易失控,但是現在她養家,對整個家庭那是一心一意的大功臣。三個兒子,前途都不用他操心,他只要伺候好自己的老孃就好。身為一個八十年代史上最幸福的男人,他再求什麼,八成會被雷劈。
趙家做傢俱前一天,一家人和在一起,開過一次民主生活會。會議當中,趙建國要個有專用書櫃,專用讀書沙發,檯燈,寫字檯的要求全票透過。
趙學文來信要求自己在臥室有個招待朋友的小角落,比如單人沙發兩個,茶几一個。他要一臺學習的錄音機,全票透過。
趙學兵說地下室空著,那裡除了放一些陳年的糧食,不捨的扔的舊傢俱之外,他要求佔領地下室剩下的兩間屋子,全票否決。否決的原因是高橘子擔心別人以為趙學兵是撿來的。
趙學軍沒有其他要求,他說隨便。
對於新家的設計,高橘子有自己的看法,這幾年來回進貨,她去過不少地方,對大地方賣的那種洋氣的組合傢俱十分合意。象什麼高低櫃了,酒櫃了,電視櫃了,洋氣的地板革了。對了,還有地毯,也能叫人在新疆那邊的國營市場買個幾卷鋪家裡。以後家裡都不許點燈泡了,都換燈管!要大管燈!她高橘子不怕耗電。窗簾要兩層,一層白紗,一層花布的……好像,頂到天也就是這個了。
新買的地毯,地板革,小城買不到的白紗,花布也被捎帶了回來。過去家裡合家大小珍貴的捨不得丟的大箱子,梳妝櫃什麼的全都去了地下室。搬家的時候,老趙家人坐在前院唏噓,以前他們一直覺得擁有的實在少,現在看來,生活的每一部分都是滿滿當當的。
“學兵啊,媽媽找到你的老虎帽了,這還是你姥姥給做的,生學軍那會我說怎麼找不到了呢……原來放這裡了。”高橘子拿著一個橘色鑲嵌白兔毛邊的老虎帽,興奮的滿地轉圈。轉完,她把帽子帶到了趙學兵的腦袋上,她看了一會,又哭了一次。
趙學兵手裡捧著一堆垃圾:“這是我小時候的彈弓吧?恩……我藏的彩色粉筆……都是寶啊,都是寶。”
奶奶笑眯眯的坐在前院,手裡牽著一隻羊羔,看著趙建國帶著人正在挖前院的山楂樹跟核桃樹。他害怕工人不小心,傷了樹根,最後他自己動手幹了起來。
家人都走了,趙學軍拿著家裡新買的照相機,在老屋子咔嚓,咔嚓的照相。上輩子搬家那會子,大家沒這個意識。然後在多年後,他們總是能夢到這個老屋子,老房頂。
現在他要把家裡每個角落都拍了。搬家前的樣子,搬家後的樣子都要留下來。爸爸的藤椅,媽媽的老式梳妝檯。前院的雞窩煤池……趙學軍正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