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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樣奇怪的髮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無所謂地笑笑,將一枚華勝佩於額間,弦月似的額墜壓在劉海上,就算是清風也再難窺探發下的秘密。
還好,是他多想了。
鬆開緊攥的雙拳,張彌如釋重負地嘆聲。
“彌兒。”
“大人。”
月下靜靜地看著他,眼波剔透動人。
“大人……”臉頰微燙,他不自在地移開眼。
“彌兒。”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他愣在原地,眼中只有微動的珠簾。
“從宮裡回來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碧玉色的簾珠輕輕擺動,如漣漪般盪漾開來,一圈,一圈,散至心底。
“這封信出自一位夫人的手筆。”取出那封薰香的書信,月下放輕語調,“彌兒,想看麼?”
呼吸停滯,他僵在那裡。刺目的陽光宣洩而下,讓他躲閃不及。
“彌兒?”
這聲問輕柔中略帶期盼,按理說大人想的就是他的希望。可這一次,他卻無法答應。命可以改,名字可以換,可這一身的屈辱卻如烙印,就算他擦破了皮也無法根除,而這所有的不幸都源於他的身世。
三兩,他被賣了三兩。在爹孃眼裡,他只值三兩。
顫動的眸子凝出水色,張彌握起拳,就連剪刀劃破了掌心也沒察覺。
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沒人要……直到……
“彌兒?”
直到這暖人的聲音出現在他的命裡,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畜生,原來還可以生活在陽光下。
“其實你的孃親就是……”
“大人!”他陡然拔高嗓音,驚破夏末的靜謐。
深深淺淺地吐氣,他瞪著腳下的陰影,狠狠地,滿是恨。
無語嘆息,月下拿著信近前一步,好似受傷的幼獸,張彌驚恐退後。
進一步,退一步,進一步……
直到退無可退,他貼牆站著,嘴唇微微顫抖。
“你娘其實很愛你,她……”
騙人……騙人!
剎那,理智無蹤無影。閉著眼,他推開月下向遠處奔去。
“彌兒……”
落花飛絮茫茫,萍生何方?風起微瀾,池萍漬雨,碧生青淺逐浪。
“鐺……鐺……”
鐘聲如波撫遠,漸漸消失在血色殘陽裡。
院落出奇的靜,靜的沒有一絲人息。夕陽西沉,拉長了塌邊的人影。
似笑非笑地看著,桃花目魅然動人。
竹塌上的美人睡容平靜,她手邊放著本書,藍色的書面印著兩個楷字。
《幽史》
微斂眉,他拾起書,翻到夾著花籤的那頁。
還忘不了麼?
遠山眉微蹙,忽爾展開。
正因如此,他才能找回她啊。她的執念,她的軟肋,還好被他抓住了。
明黃色的龍袍隨風輕揚,顏色明媚驚豔夕陽。
光從跪了一地的宮侍大臣就不難知道,御宇之日出宮是多麼大逆不道。可他卻難以抑制想見她的衝動,有多想啊。想到心癢難耐,想到蠢蠢欲動。想到連自己都驚愕,原來已將她深植心底。
愛麼?
眼波微醉,凌翼然笑若春風。凝著那張閒適睡顏,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眼中只有那兩瓣櫻色。好似初嘗情果的毛頭小子一般,心肝撲通通地跳著。呼吸近在咫尺,眼見就要吻上。忽然鼻下氣息微變,如清風一陣,他的懷中霎時虛空。
瞳仁一沉,他瞬間瞭然,原來她一直在防他。
暮靄如濃霧般化不開,彼此間明明相隔不遠,觀之卻距離無限。竹塌將心情分成了兩端,一半明媚一半憂傷。
半晌,他率先開口:“卿卿可知,我為何而來?”
“怕我離開。”
“你離得開麼?”
果然,這一切果然是允之的主意,被她問出來了。
“卿卿,你該明白。”凌翼然柔化了語調,“這一切十年前就已註定。”
他伸手欲撫她的劉海,月下忽爾撤步躲開。
“我嫁人了。”
美目驟然沉凝,他壓迫性地探身,俊美的臉皮微微發怒:“除了我,你還能嫁誰?”
“允之,你明白的。”她淡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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