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3/4 頁)
交匯,宇宙混沌,不知其多,不知其遠,不知其深,不知其險。沙地軟軟的,好像踩在飄蕩的氤氳欲雨的烏雲上,一步一步,讓人難以自持。
她已不覺得冷了,恐懼與亢奮一齊撮住她的精神,江風水氣麻酥著她的臉,眼也朦朧,腦子也朦朧了。馬燈幽暗,僅照著腳下一小片地方,無法看見前面的路。其實也沒有路。儘管水面沙灘平夷百里,卻無一人獸足跡,如何能說有路?
悠悠波光就閃在一側,幾次要過去,腳底忽然下沉,只得趕緊後退。
她只能沿著那冷冷的閃光小心翼翼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她還沒找到可以洗魚的地方。
停住腳,回頭望去,寮棚前的篝火已經似隱似現,晃若天邊。
“決不能再走了,否則篝火熄滅,我找不著方向,就回不去了。”一陣恐懼從她心頭滾過,頓時,全身彷彿爆出一層雞皮疙瘩。“不管它,就這兒。”
馬燈照來照去,又用腳試了試,彎下腰,將另一手中提著的鱖魚向輕湧沙灘的浪群甩過去。霎時間,前腳一沉陷入沙裡,身體向左側晃去,隨著一聲“哦呀!”右手一揚,馬燈“砰”地拋入湖中,眼前的那點幽光頓時熄滅。人前半身倒下,左臂連魚一起捂進沙水裡。
那一瞬間她只覺末日終於降臨,腦裡飛快一閃:我要死在這裡了!但本能卻極其清醒,她迅速掙扎著從水邊爬上來,蹭坐沙地上,“天啊,我這是怎麼啦!”她心亂如麻,禁不住一聲痛苦的呼喊,淚水沿臉頰嘩嘩直淌。
眼前這黑暗,這無邊的恐怖的水,這上天下地的孤獨,這一切的悲哀,渺小,卑微,無能為力,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人生嗎?
忽然,一陣風,一陣魚腥味的、淒冷淒冷的湖風撲面而來,一個又一個寒噤讓她全身瑟瑟顫抖。她忽然驚恐地扭頭朝寮棚方向望去,“火!我的篝火!”她尖叫起來。
四面八方全是黑色火焰,是燃燒到天際的、燃燒漫漫大湖與無垠空間的黑色火焰,卻不能指路,不能給她一個生命的方向。她忽然對寒冷和潮溼喪失了感覺,一骨碌爬起來,拼命地睜眼,竭盡全力分辨來時方向。
沒有任何參照物,樹,房屋,山巒,道路,車馬,人。沒有,一絲一厘的可辨物都沒有。星星都藏起來了。只有風,陡然出現的風,然後就是黑暗,扒開黑暗還是黑暗。
她奔跑著,奔跑著,跌跌撞撞,邊哭邊叫。
當然,她並沒有喪失理智,她還能分辨幽幽地陰險地閃爍的東西,那是水,那是無底的,可以輕巧地吞噬她性命的湖水。
跑了不知多久,跌倒了不知多少次。也有蘆葦茬,也有泥水。鞋早沒了,腳掌已失去感覺。
頭開始暈眩,喉幹舌苦,身子乏軟,不斷挫倒,她自以為響亮地聲嘶力竭地呼叫。
難道死在洞庭湖裡?死在黑暗與絕望之中?
不!不!不!
她頹然倒下,仰坐在溼地上,頭顱昂起,雙手反撐沙地,眼睛直直地瞪向天空。水風拂起她沾著沙粒、淚水與湖水的頭髮,抽打她的眼瞼,辛辣、痛疼,手越擦,揉進的沙子越多,一片朦朧模糊裡彷彿閃爍無數火星。
忽然,黑暗裡真的出現一顆亮光!
那不是一顆失落的星星,千真萬確,是一團暗紅的、忽閃忽閃的火光。
她一振而起,跌跌撞撞,邊跑邊喊。
火光猶疑了一下,立即朝她的方向奔躥而來。
儘管風聲蕭蕭,她終於聽到了呼喊她的聲音。
火光奔跑著。
“秦社長!”她一聲顫抖的、嘶啞的、帶著哭音的呼喚,隨即倒向秦天伸出的手臂中……
篝火重新燃起,黑暗中又有了一片豁亮,寒冷中又有了一片暖意。
鄭愛英黑髮零亂,喘息未定,愁苦無奈地壓抑著一搭一搭的抽泣,猩紅的眼痴痴盯著秦天,“你,怎麼……來了?”
秦天緊鎖眉頭,無聲地咬磨牙床。他常常不自禁咬磨牙床來抑制突然暴發的激動。他不願朝她尷尬的臉看。他視界的下沿,在不經意而又不可迴避的目光下,是她的一雙光腳丫,沒糊泥的地方仍然白晃晃地光潔刺眼。不用文人們描繪,湖區人三分之一的日子是靠蓮藕支撐的,秦天多少次在深深淤泥裡掘取蓮藕。洗淨的蓮藕圓潤光滑,潔白脆嫩,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在一聲脆響裡暴出晶瑩甘甜的乳汁。秦天眼前這雙腳丫就是剛從湖裡取出的蓮藕。
二八、火焰高揚(2)
秦天心底滾過一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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