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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魏凌雲長於陰謀,行事不擇手段,已經有點入魔的徵兆。那麼嚴漠就堪稱手段暴虐,多了一分讓人側目的狠辣。看看他如今作下的這些,又怎能想到不久之前,他曾不遠千里護送自己上路,只為救個算得上陌生人的性命。
“我跟他從不相同,若是像他那般優柔寡斷,現在怕是連屍骨都消了個乾淨。”嚴漠的聲音依舊很冷,但是已經不像適才那般,聲音中毫無高低起伏。
沈雁並不知曉嚴漠的根底,但是在他的隻言片語間,卻不難聽出對方所處的世道,是何等的艱辛和慘烈,看著對方眼中閃爍的那點星火,他突然張口問道:“嚴兄,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作者有話要說:29章還是鎖了,也不知該怎麼改,心塞……
等回頭想辦法放別處吧,哎
第四十五章
沈雁口中的“這裡”;說的顯然不是霄城。直到如今;他對嚴漠和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仍舊知之甚淺,更不清楚他為何會突然來到此處;佔了姚浪的皮囊。若是按佛家說法,怕是三千世界;宇宙弗遠;若是按道家說法;則會被冠上個“奪舍”名頭,乃是邪物衝身之兆。然而不論是佛是道,發生在嚴漠身上的;都是常人不可為的怪事,他究竟碰到了什麼,才會來到這裡?
面對沈雁的鄭重一問,嚴漠唇邊浮起抹冷笑;吐出了八個字:“鏖戰脫力,重傷昏迷。”
沈雁面色更肅穆了幾分,他如今已經相當清楚嚴漠的武功,能讓他陷入鏖戰,直至重傷的,該是何等兇猛的一場激戰。只是他對戰之人究竟是誰?平生又面對怎樣局面,才養成了這麼一副殺伐不禁的酷烈脾性。
看著沈雁眼中的執拗,嚴漠也不再遮掩,直直說了出來:“幾月前,蒙韃點起二十萬兵直犯合州,師尊生前跟那合州知州有些交情,烏衣門故地又與合州唇齒相依,我便率五百烏衣勁卒前往援馳。當時也有不少武林門派率兵前來,直把那小小的釣魚城堵得水洩不通。”
“那次之戰,遮天蔽日。”嚴漠語氣中帶出一絲森然,“城中算上吃奶的娃娃,也不到兩萬之數,其中還有過半是尋常百姓,面對十倍之敵又怎能取勝?然而憑這四千守兵,三千豪俠,我們硬是拖住了韃虜鐵蹄五月之久,最後使計擊殺了對方將首,才讓那群敵軍敗兵退走。只是我烏衣門損兵過半,回程時又不幸遭遇韃子餘部,我帶著百來人殺了出來,四散而逃,沒能撐到過江就昏了過去。再次醒來,眼前已不是那片天地。”
說道這裡,嚴漠頓了頓,冷冷補到:“這麼多天過去,我那具殘軀,怕也被山狼野犬啃了個乾淨。”
嚴漠的聲音裡並無多少起伏,所說的內容也沒有絲毫修飾,然而平淡之下,藏得卻是何其壯烈的一幕。二十萬敵軍,不到一萬的守兵,他怎麼敢如此以身犯險?這樣一場廝殺,又與送死何異?
過了良久,沈雁終於問出一句話:“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參與那場戰鬥?又為什麼非要打這樣一場大戰?
“因為我全族皆喪於韃子鐵蹄之下,師尊從灼烤人肉的架子上把我救出,傳我一身武功,又把烏衣門交予我手上。師尊他一生癲狂的厲害,卻偏偏跟蒙韃不共戴天。這既是師命,也是我自家的國仇家恨。”嚴漠挑起了嘴角,“至於烏衣門,所有門眾皆著墨色,跟蒙古諸部有血海深仇,剝皮植草,砍頭焚屍的事情不知幹了多少,在韃子佔領的南京道上自有一番兇名。江湖上還給我起了個諢號,名喚‘閻魔’。”
夜風呼嘯,月色暗沉,在這一方陋巷之中,淡淡血腥隨風飄來,襯得閻魔二字愈發陰冷。沈雁只覺得渾身猶如浸入了冰窟之中,他生在這個大楚,長在太平盛世中,雖然見過數不清的刀光劍影,卻從未碰上什麼邁不過的坎兒,幾十條人命就是天大的血案,兩派之爭就是累年宿怨,哪裡有真正的亂世可言?
一場戰役便有二十萬敵人?三國交戰百餘載?食人的蠻族?這些他統統沒有見過,若是嚴漠真生長在那個世界,經歷過如此種種,身入魔道怕是再正常不過。或者說,他還能留有一絲清明,有著一份豪氣,便已經十足的難能可貴了。
一面是殺人從不眨眼,酷烈到被人喚做“閻魔”的煞星,另一面則是會為了師尊的遺命硬抗二十萬吃人韃虜,千里迢迢護他性命的俠士……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嚴漠?這一刻,就連沈雁都分不清楚了。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失措,嚴漠抬手一拋,兩顆人滴溜溜頭滾進了沈雁懷中。淅淅瀝瀝的血汙染在了那件月白色的新衫上,瞬間沖淡了他滿身的脂粉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