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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外傷,但是大量的血奔湧出來,順著腿流,漫過腳面。無法遏止的失血,使我的體溫迅速下降,我渾身發冷,劇烈地顫抖,牙床不住磕碰,根本打不了求助電話。我只有聽任血流。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從內部摔碎了。我第一次親眼目睹,自己儲存了那麼多的血以備傷害。
我幫助過一個流血的少女,並非自願,我不知道怎麼擺脫她的懇求。15歲我因燙傷住進燒傷科病房,漫長而收效甚微的醫治過程令人沮喪,我的興趣轉移到觀察病友,出出進進,看到那些與自己同樣遭受殘損的身體也許能緩解焦慮。
鳳梅的手指碾進了燙衣裝置中。從她後來的哭訴中,我們得知,悲劇起源於嫂子的多疑。鳳梅從農村來城裡投奔表哥,原來做餐廳服務員,但餐廳離家近,表哥工作的派出所離家也近,無端猜測的嫂子為避免兩人中午偷情,執意把鳳梅調到離家遠的、附屬於自己單位的洗衣房,以便監督。半個月後,鳳梅出事了――不滿19歲,她被碾斷6根手指。
你的身體是個仙境(2)
鳳梅嫂子陪床了兩天,她的好妒使我增加了對她的關注,但她太普通,讓人迅速忘記她的長相。我對她表哥印象深些,他探視的次數勤,那個中年男人有張微微腫漲的方臉,下眼泡浮起,看人的時候歪著脖子。
鳳梅殘破的手被紗布重重裹纏,兩個拳擊手套式的大坨子,使她不能自己吃東西,不能自己上廁所,事事要人服侍。燒傷科中許多人行動不便,護士忙不過來的時候我去幫忙。鳳梅沒完沒了地吃,喝,拉撒。我給鳳梅削蘋果,她一次至少吃三個。從沒收到過這麼多慰問品吧,她簡直像過節,我替她的胃口不好意思,她絲毫沒有一個少女病人應有的優雅的虛弱。鳳梅每天兩次大便,淤積的食物使她腸胃繁忙,我們經常聽到她放屁。如果尿壺拿得不夠及時,她會失控地尿到床上。我漸漸失去了最初的同情,長得不好看,還說蠢話,鳳梅微胖的肉體制造太多麻煩。我其實嫌惡鳳梅,照顧她是為了讓自己更討護士阿姨的喜歡。有一次我沒有及時拿來尿壺,我的從容裡暗含一種懲罰。。。。。。尿壺沒有接應上,當著我和同室病友的面,她掀開被子,尿液呈弧線噴射出來。
後來鳳梅露出破綻。她向我請求:“你給我表哥打個電話,就說我來月經了,讓他給我拿衛生帶過來好嗎?”我驚訝又羞恥,難以想象這話怎麼能對一個男性啟齒。鳳梅安慰我:“沒關係,他都結婚了,什麼都懂。”問題不是他懂不懂,是我難堪。我直覺地判斷出,鳳梅有隱情,因為她毫不避諱讓表哥瞭解自己的生理週期。
大概,幸福對一個少女來說,是難以作為秘密儲存的。幾天以後,鳳梅不僅承認私情,還講到嫂子的Xing愛習慣――每星期五晚上她必有所要求,那是表哥告訴她的。鳳梅說:“表哥只愛我,我也非他不嫁,等他離婚了,我們馬上結婚。”她吃吃地笑,然後俯在我耳邊低語:“男的怎麼那樣呢?”她講起令人尷尬又心跳的細節。想起鳳梅曾經聲聲喊冤,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能那麼理直氣壯。這時,她完全忘卻殘疾的痛楚,沉浸在肉體的享樂回憶裡。
身體的花園已經開始凋敗。。。。。。鳳梅眼眶裡含著想念的淚水,她的上肢斷了手,下體流著血,痴情地,等未來路上心思叵測的表哥。
這是必須承受的傷害嗎?女性成長,要面臨那麼多險境。淘氣的男孩以恐嚇膽小的女生為樂,權要人物不斷瞄準新的尤物――這是成功的標誌。侵犯甚至從童年就開始,我從未忘了那些恐懼。
上課鈴響起,我開啟鉛筆盒,赫然看到一條碩大的深綠色豆蟲。震動使它轉變方向,露出從頭到腳兩排綿延的腹足。霎時,驚恐讓我頭腦空白,瀕臨爆炸。然後,我嚇哭了,但不能哭出聲破壞課堂紀律。數學老師不喜歡我,她跟我說話帶著明確的厭惡。她是我至今所知的態度最鮮明地討厭我的人,她毫不掩飾。我對她的恐懼逐漸和數學恐懼糅合在一起。我曾裝病缺課躲她,越發跟不上教程,傻子一樣看著莫名其妙的公式,成績拖了全班後腿,當然更增加了她的反感。同桌的惡作劇似乎是暗合她心意,她格外溫和地鼓勵那個頑皮男孩回答問題,絲毫不理睬我的顫慄。我一直哭,不知怎麼停止。。。。。。我缺少一個哪怕是象徵性的安慰。我堅持無聲地哭滿了整個一節課,雖然到後面,堅持的毅力遠遠超過悲傷。領會了數學老師的默許,下課鈴響之前,同桌用圓規幾次扎我的腿,低聲說:“你等著。”利用課間,似乎出於對我的補償他報復了那條蟲子。他趁蟲子向外爬的時候用力按下鉛筆盒的蓋子――身體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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