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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椰後來父母被送給了保姆,表面原因是那個保姆無後,又格外偏寵她,內幕並非如此。父母格外偏寵他們三代單傳的兒子,所以當發現李椰與弟弟之間危險的肉體遊戲,他們震驚之下迅速做出抉擇。這個秘密,我可能是除她父母外惟一的知情者。
和李椰的短暫交往影響我的未來。首先是我今天認為性取向並非我們自己認定的那麼天生和絕對。設若我那時與李椰年紀相仿,她更善待我,環境和氣氛更配合,很難保障我始終排斥而毫無歡娛。有些人的同性戀傾向可能埋伏得很深,甚至不被自己知曉,直到某人到來,某個情節發生,才發現自己能與同類墜入情網。女同性戀者讚美戀人的嘴唇柔軟,肌膚光潤,遠比男體優美誘惑。由於雙方身體結構的相似性,不需要對敏感區域做出暗示和引導,更可享受銷魂Xing愛。我對同性戀的態度比較正常,不會衛道士般的誇張反感,得益於童年的僭越。但同時產生了反作用力:與觀念形成對比的,是我行動上的桎棝:我抗拒接觸女性的身體,包括母親和密友,我儘量迴避包括握手在內的親暱行為。那種除了禮節之外與女性的主動親近,幾乎被我完全清除。當女友偶爾攬著我的肩,本能抗拒使我的身體立即僵硬,雖然我能堅持著不說,但假若她敏感到了並且放棄,的確令我如釋重負。做一個書面選擇測試題:假設必須和陌生人同眠,我似乎更傾向於男性。
你的身體是個仙境(4)
躲避女性身體的態度,不僅僅針對於女伴,還包括我自己的身體。
發育期用尺寸極不相適的胸罩束縛自己,我認為穿上緊身毛衣顯現的起伏豈止不雅,那是羞恥。每次要花費長時間才能艱難地繫上那幾粒半透明的小塑膠扣,我凍得嘴唇冰涼,當終於成功,純棉胸罩馬上如堅固的鐵絲緊勒肋骨。連睡覺都不鬆開釦子,我以為長此以往,就會擁有男孩子般的平伏胸膛。Ru房下面貫徹到後背的那道暗紫傷痕,數年不愈,因為有時會勒出血,洗澡的時候我忍不住在衝沸而下的水流裡偷著流淚。
要參加區裡的排球比賽,學校為保證主力隊員上場給我們服用避孕藥,這樣可以錯過經期。我體質敏感,吃了以後有噁心反應。。。。。。就像魔鬼出現,攪亂了月夜下的潮汐。但心裡是喜悅的,藥物幫助我省卻麻煩,我覺得自己利落、矯健、身輕如燕。如若沒有副作用,我真想靠著藥片,擺脫肉紅色膠皮和疊厚了的衛生紙的糾纏――自然界裡,沒見過衛生紙那麼不清不楚的粉色,弄上血跡,汙濁不堪。
說到底,我不喜歡自己的女性角色,覺得上帝讓我做女孩是種處罰。儘管為我熱衷的文學作品裡充滿對少女和母親的詠唱,依然不能有所安慰。女性因為孕育受到讚頌,她們身懷人類的未來――但我也知道這是對子宮和蔭道的美化。神聖的誕生之地,讓我聯想到已獲得的科普知識,我難以在其間維持平衡。我知道,某些魚類、鳥類、兩棲類和爬行類等動物,它們的腸道、輸尿管和生殖腺的開口都在一個空腔裡,這個空腔叫做洩殖腔。我嫌髒。
成熟各有標誌,但對許多孩子來說,瞭解生殖秘密都是一個重要裂變,它撕開洞見黑暗的口子。我從乖巧變得叛逆,有時挑釁地跟母親頂嘴。她曾經是我以為世上最完美的母親,但她,竟然暗中辜負我。。。。。。我不能解釋我的委屈和敵意。明白了途經蔭道的出生,我心理不適,對母親和自己都懷有輕視。
我沒有努力矯正自己病態的潔癖,並未意識,我要的純潔,本身含有非人元素。我致力於把自己塑造得不存雜質,好像那樣,就能贖回我的不潔往事。我讀書,甚至強迫自己閱讀興趣不大的哲學著作:因為那個抽象世界裡沒有肉體,涉及肉體也經過科學改良,如同醫學的|穴位掛圖早與慾望無關。越不受慾望拖累的人就越高尚,越有教養――我的教育和自我教育,逐漸精簡為清除自己肉體的過程。
我的腦袋越撐越滿,身子越來越萎縮,像個蝌蚪。我繼續努力,儘量縮小下半截所佔有的肉體比例--完全剪除最好,只有頭腦,沒有身體。回想起來這很滑稽,我的自我形象設計,彷彿就是從一個精子向一枚卵子的努力。一個自我圓滿的卵子。不被侵犯,不會演變。在對純潔的堅守中,完成一生的謝幕。
十三歲的我,半帶嘆息半帶炫耀,對我的密友宣佈:我這輩子,決不結婚。
問題是,對小說裡描述的動人愛情我是嚮往的。怎麼才能愛一個人而繞行肉體,我有柏拉圖。我的初戀時間漫長――由於長期缺乏進展而造成的拖延。和他數年不說話,我猜一旦開口就有危險,沉默保障著肉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