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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桑樹。看他的矯捷的身手對此道應該早已駕輕就熟。不多時樹上便傳來了少年清朗的聲音,“齊侯接好。”
站在樹下的蔡吉連忙提起襦裙,仰起頭對準曹丕所處的位置,點頭道,“丟吧。”
嘭、嘭、嘭,隨著一聲聲輕響,一顆顆飽滿的桑葚,紅紅紫紫如落英一般落到了白色的裙襬之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聚成了一堆。蔡吉見狀便向樹上喊道,“夠了。子桓下來吧。”
哪知曹丕卻乾脆坐在樹杈上,翹著二郎腿,邊摘邊吃道,“丕在樹上吃就成。”
曹丕的回答令蔡吉不由莞爾一笑。話說這還是曹丕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之前無論是在龍口,還是齊營,曹丕總是一副少年老成,小心謹慎的模樣。讓外人猜不透其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亦無法指責什麼。據蔡吉所知,歷史上的曹丕只對一個人如此過,那就是他的父親曹操。至於在其他人面前,曹丕則完全是另一幅做派。或呼朋喚友,或秉燭夜遊,總之還挺恣意妄為的。所以面對曹丕流露出的少年心性,蔡吉倒也並不意外。至少說明這會兒的曹二公子挺放鬆。
於是蔡吉也乾脆坐在樹下吃起了桑果。野生桑葚甘甜如蜜,讓人吃上一口就欲罷不能。不一會兒,蔡吉裙子上的那點桑葚就被她吃了個乾淨。意猶未盡的她抬頭向樹上的少年喚道,“子桓,吃完了。”
嘭、嘭。又有幾枚果子準確地落到了蔡吉的裙子上。蔡吉順手拈起一枚桑果在太陽下照了照,飽滿的果實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近乎透明的光彩,宛若十幾歲的少男少女,酸甜、健康、充滿朝氣。蔡吉已經記不得她最近一次像這樣浮生半日閒是在什麼時候了。在她十九歲的皮囊下包裹著的是一顆三十多歲的心,而這顆心大多數時間都在考慮生存、大志、天下之類的問題。
不過曹丕不一樣,無論歷史上的他是怎樣一個人,至少現在的他還是一個少年。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少年,卻要為一樁他無法掌控的婚姻而毀去夢想與前途,這無疑是一樁殘酷的事。雖說這世上殘酷的事多得是。但蔡吉向來覺得能少一樁是一樁。所以她在把玩了一番手中的桑果之後,便兀自向曹丕問道,“子桓,汝近些日子隨孤征戰冀州,豈不是荒廢了學業?”
“丕自幼長於軍旅,五歲習武,八歲能文。隨軍而行之餘,亦會自習經文。”曹丕不以為然地回答道。
蔡吉耳聽曹丕在成天給自己端茶遞水,洗馬磨墨之餘,還能抽時間自學。不禁在心中咋舌。曹操的家教可真嚴格。後世的那些虎媽狼爸和曹操比起來可落下乘多了。最成功的教育不是逼孩子學習,而是讓學習成為孩子一種習慣。曹操在這方面無疑是成功的。想到曹丕身處齊營還能如此賣力的學習,蔡吉不由好奇地問道,“子桓如此勤奮。將來是想做將軍?還是能臣?”
蔡吉的問題讓樹上的曹丕不由為之一愣。是啊,吾天天勤學苦練,究竟是為哪般?是為武將?還是文臣?還是早早地以質子之身隕於曹蔡之爭?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艱險處境,曹丕的情緒頓時一落千丈。話說,這兩天曹丕的心情其實還是挺不錯的。這一來是因為他難得有機會離開齊營外出散心。二來則是他這次在崔府表現出色,博得了崔琰等人的一致讚揚。這讓年少的曹丕很是得意了一把。隱約間彷彿又回到了在許都司空府中被夫子表揚的日子。可蔡吉的發問卻再一次將曹丕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令他想起到不管他曹丕的才學如何。都不能改變他身為質子的事實。而一個質子是沒有前途可言的。過了半晌之後。曹丕終於艱澀地回答道,“丕不知。”
蔡吉雖在樹下卻也聽出了曹丕的情緒變化。聯想到曹丕目前所處的環境,以及自己與曹操明友暗敵的關係,蔡吉自然是不難猜出曹丕這會兒在想什麼。卻聽她朗聲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終有一天子桓會知汝之大任。”
曹丕沒想到蔡吉竟會在這時候勉勵自己。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勉勵更像是一種諷刺。老天確實給了他曹丕一個大任,那就是來齊營充當質子。想到這裡,曹丕以機械地口吻自暴自棄道,“丕之大任,乃維繫曹蔡聯姻。”
“若有一天曹蔡聯姻無法維繫呢?”蔡吉步步緊逼道。
這一次少年徹底陷入了沉默,卻而代之的是風拂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蔡吉亦知自己問到了曹丕的心結所在。一旦曹蔡聯營無法維繫,曹丕質子之路也算是走到了盡頭。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天天擔心自個兒那一天會被拖出去祭旗,自然是難展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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