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3/4 頁)
是這批畫粗筆大墨,隨意揮灑,尤其是無數的馬的形象。在西安,我臨摹的是“ 昭陵六駿”石刻,是唐三彩馬,在武威,我臨摹的是木刻和陶燒的涼州大馬,以及單足踩燕的銅飛馬,而現在面對的則是馬陣,十數匹數十匹的,各是各的形態,各是各的神情,剽悍,馴良,勇猛,忠實,漂亮,表現得淋漓盡致!我站在那幅《出行圖》前,看並排的五匹馬,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而馬頭畫成四個,馬尾畫成五個,感嘆著其手法的奇妙,立即就想到她了。可憐的小路沒有答覆,哀嘆自己沒有上過大學,又不會繪畫,說:求知識難呀!卻又站在一旁批評我現場臨摹得不好,把馬的屁股畫成了人臀,把鬃畫成了人發。我說是的,我畫的是我心中的馬,卻想,馬是有她的影子,她或許就是漢時的馬,一路奔跑到了現在。
敦煌終於到了,車在大街上兜了幾個圈子尋找著住宿的地方,等一切安頓下來,已經是下夜三點了。我藉口去廁所,給她撥了電話,她的手機是關著的,怏怏地從廁所出來,老鄭在和小路他們商量著明日的活動,小路就給他在敦煌的朋友掛電話。這些朋友竟以最快的速度趕了來,大聲叫喊著去街上吃宵夜。“ 老街上有夜市,徹夜不關門的,你去瞧瞧那賣烤肉的西施,真的是維吾爾族的西施!”我卻不願去,屁股疼,痔瘡並沒有好,加上一路顛簸,感覺老要有大便,我說我得用熱水洗洗,要麼明天就趴下不能動了。
他們一走,我掏出硬幣在床上擲,默想擲三次,若兩次是有圖案的一面,我就再為她打一次電話,若兩次是字的一面,電話就不打了。硬幣擲下去,兩次是圖案,我再一次撥她的電話,而她的手機仍在關著。這鬼地方,預測不靈的。站在窗前卻又想,這種預測是漢人的把戲,不一定適應別的民族的,在這裡應該看天上的星座吧。可我是狗看星星一片光明,連北斗星都沒尋著。
樓下卻清楚著街道,左邊的一條巷子,巷口有一根電杆,電杆上並沒有電線,或許要拆除而還未拆除吧,有人東倒西歪地走出來,在電杆上看貼著的廣告紙片兒。這是個喝醉了酒的人,抬起腳狠勁地踢電線杆,踢不動,又過去將腳往巷牆上踢,一下,又一下,努力地要把骯髒的腳印踩到牆的高處。然後又過來踢一個白天裡擺貨攤的帆布棚柱,棚上的帆布臥著一隻貓,趕忙跳下跑了。右手的那座樓前,有兩輛腳踏車相對騎過去,空空落落的大街上,竟撞上了,同時倒地,同時站起來開始叫罵,聲音並不清晰,但口音是漢人。站在大樓旁的一個人,原本在行走,在兩輛車子相撞後就站住一直看著,兩個人吵得沒完沒了也覺得無聊了,就向那人訴說而求主持個公道,結果這一個說我是怎麼怎麼樣,他又怎麼怎麼樣,那一個也說我是怎麼怎麼樣,他又怎麼怎麼樣,說畢了,那人倒生了氣:“ 我一直在這裡看著的,這是打的事情麼,你們吵什麼?!”我笑了一下,關上了窗,回坐在床上,一隻貓不知在什麼地方如怨如訴地哭著。
。 想看書來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5)
莫高窟永遠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的一個夢吧。據說當年一個和尚經過這裡,又飢又渴實在是再也走不動了,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俯身趴下去,將臉面貼在地上,以免死後被太陽曬裂了臉而死相難看,但他突然聽見了仙樂,抬頭看去,對面的沙崖上霞光燦爛,於是他來了精神,又往前走,走到了一個鎮上。他活下來了,感念是佛救了他的命,便來沙崖上鑿窟唸佛。從那以後,來這裡修行的人越來越多,佛窟也越鑿越多,成了一塊聖地,凡是來西部的人沒有不來朝拜的。現在,我來到敦煌,原本是為了一種解脫而來的,萬般的煩惱未能一推了之,生命中的塵埃卻愈積愈厚了。昨天的夜晚,又是未眠,早起又不能明說去找她,只有隨著同伴到莫高窟看壁畫。數年前,為了考察中國的舞蹈,我是特意來過一趟的,記住了開鑿在礫岩上的那一片石窟裡的三千多彩塑和五萬平方米的壁畫的,甚至知道著二百七十五窟裡的高腳彌勒菩薩,四十五窟的西龕佛壇彩塑一鋪,一百九十四窟的立式菩薩,二百五十九窟的微笑的菩薩,四十五窟的脅待菩薩,三百二十八窟的遊戲座菩薩,二百零五窟的斷臂菩薩,一百五十八窟的涅槃像,二十五窟的樂舞圖,二百二十窟的胡旋舞伎,三百二十窟的華蓋四飛天,四十四窟的持琵琶飛天。去莫高窟的路上,我對慶仁說:我想起一首詩了。慶仁問什麼詩?我說詩是我的一個文學朋友在青春期時寫的:“ 我需要有一杆槍,挨家挨戶搜查,尋找出我的老婆!”慶仁說:她到敦煌啦?我說是的,她在敦煌,但我不知在敦煌的什麼地方?慶仁說:你這老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