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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一聲也沒哼。我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打中他。他慢慢轉過頭來,目光中有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在洶湧地翻滾,下一秒,我就被他狠狠地壓在牆上。
我以為自己要被揍了。真的,我有點兒怕他,也許是他的身高,也許是他的氣勢,也許是別的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比如動物的本能,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裡說:危險,快跑!可我跑不了。我緊緊地閉上眼睛,心跳得砰砰響,等待他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等了很久,只等到一個溫柔的吻,輕輕地覆蓋在我紅腫的眼皮上。
我顫抖地睜開眼睛。他的額頭頂著我的額頭,眼睛對著我的眼睛,睫毛修長,瞳仁是清澈的淺棕色,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他離得這麼近,我以為他又要吻我了,可他什麼也沒做。他捧住我的臉對我說:“別擔心。”
別擔心什麼呢?我不懂。假洋鬼子也沒有解釋。
用過晚飯回到房間時已經是夕陽滿天。進入四月以後,日頭黑得越來越晚,對於我們這些病人來說,好像憑空多出來許多時間。我趴在床上,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好多人好多事在我的腦海裡撕扯,一開始還有邏輯可循,慢慢地破裂散落如煙花,只有零星的光芒一閃而逝。我在朦朧中墜入夢鄉。
媽媽去世後,姐姐辭掉原來的工作回到家裡。過完三七,她重新找到工作開始在本市上班,我也回到學校繼續學業。那是高一的下半學期,春風楊柳,綠草如茵。我落下了一個月的功課,幾次測驗成績都被遠遠地甩開,老師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沒有多加責備,只是鼓勵我堅強面對人生。
談何容易。我覺得自己好像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了,身體被看不見的罩子罩住似的,看什麼都朦朦朧朧,也感覺不到痛,對外界的反應遲鈍得要命,有一次上體育課被足球迎面砸到臉上,鼻血都淌了一手才反應過來自己受傷了。踢球的人是誰現在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有人拼命道歉,然後一群人簇擁著我去校醫室。
我的夢就是從校醫室病床上醒來的那一刻開始的。
氣溫很高,在夢裡也彷彿出了一身汗。四周有消毒水的氣味,但是並不刺鼻。我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就聽見一個聲音問我:“醒了?要喝水嗎?”
室內是一片淡藍。也不知道是下午幾點,陽光透過藍色的布簾,把白牆染得如同斑駁的海底,你穿著黑色的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靠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一杯水放進我的手裡。 我全身軟綿無力,手一酸,把半杯水都傾倒在被子上,水跡浸成一個深色的不規則的圓。
你迅速把杯子抽走,拿衛生紙吸乾被面上的水漬,又翻過我的手背,打算擦乾我手心的水滴,然後愣住了。
“怎麼搞的?”你這樣問。
我茫然地把頭轉向你的方向。“什麼?” 半晌才順著你的目光向我的手掌看去,手心處橫著一條長長的傷痕,已經結痂了,還是能看出曾經的猙獰。那段日子我魂不守舍,身上磕磕碰碰的傷口不計其數,根本記不清楚受傷的緣由。
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你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嗎?”
我遲疑了一下,慢慢回答:“好像被足球打到頭。”
你突然暴怒起來:“你是白痴啊?!看到別人在踢球為什麼不躲遠一點?!坐在球門旁邊不是找死嗎?!”
我低下頭。怎麼被球打到的,在哪裡被打到的我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只好低聲回答:“沒關係的,反正也不疼。”
你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瞬間沉默了下來。
我攤開手掌,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手心的傷痕,輕輕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沒有回答。床腳的立式風扇轉來轉去,發出像蜜蜂離巢時一樣的嗡嗡響聲,帶來令人煩躁的熱風,還沒有解開人身上的暑氣,就毫不留情地離去。
我盯著自己的手心慢慢道:“今天的天氣真熱啊,天氣預報說地面溫度有35度,你們班今天也上體育課了嗎?” 頓一頓,不等你回答就繼續道:“今年的氣溫真反常,往年的這個時候還要穿罩衣呢,最近幾天我們家陽臺上的花都曬枯了兩盆,我把它們搬到陰涼地兒澆了幾天水才養回來。我以前都不知道養花這麼麻煩,陽光、土壤和水都要搭配得剛剛好,哪個也不能多,哪個也不能少,需要養花人極大的耐心,還要日日堅持。我現在已經養出一點心得了,每天都收看天氣預報,要是天氣預報上說第二天有暴雨,就在隔天早上上學之前把花都搬進屋子裡……”
“小誠。”
我彷彿沒聽見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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