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頁)
說實話,我壓根兒不明白你在笑什麼,但是看到你開心,我也開心,哪怕你笑我呢。
你笑到一半嘎然而止,好像一瞬間變身成了兇惡的野獸,只差露出獠牙來。我轉過身去,看到大黑框站在辦公室門口瞪著我們,身後是你我的爸爸。
文森,我一直知道你跟你爸爸的關係不好。你那麼討厭他,我就忍不住在心裡把他想成了一個邪惡而醜陋的人,但是那天我愣住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你爸爸是我見過氣質最好的男人,這件事到今天也沒有改變。
你站直了身體,把之前眼裡的快活收得乾乾淨淨,彷佛它們從來不曾存在過。你臉上的每一束肌肉都控制得很完美,連表情都沒有露出一個,好像有一張面具天生就長在臉上。只有你的眼睛冰冷得嚇人,裡面什麼感情也沒有,你當初看著大黑框的時候眼裡還有憤怒,但是當你筆直地面無表情地看向你爸爸時,眼睛裡只有寒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恨他。
我們之前在辦公室門前大笑,大黑框應該很生氣,我以為他要開口大罵,沒想到他一個字也沒提。你爸爸穿著一身鐵灰色的西裝,整個人像是從電影裡走下來似的不緊不慢地向前幾步,微微側過臉對大黑框點了個頭。大黑框像當地官員碰到皇帝微服視察一樣鞠著躬把他送出來,他那個謙恭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差一點忍不住笑出聲。
你爸爸掃了我一眼,看到我身上穿著你的衣服眼裡一瞬間露出詫異的神情,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原狀。他什麼也沒說就徑直向樓梯走去,你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沉默地跟在他的後面,只留下一個背影。我從沒見過你們這麼奇怪的父子,連還你夾克的事都拋在腦後。直到你們走下樓梯,踏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的校園石子路,我才想起來。我來不及脫外套就趴在三樓走廊的欄杆處向下大喊:“文森!”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身體震動一下,緩緩回頭。
那時的雪下得真大,風吹得雪花像白色的紗帳一樣飛舞,我怕你看不清我的身影拼命地揮手,大叫著你的名字。
你站在茫茫的雪霧中,好像驚呆了似地看著我,然後慢慢地露出一個很溫柔的微笑。什麼也沒說,你轉身跟上父親,坐進了等在校門口的轎車,消失紛飛的大雪裡。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爸還問我你們家是做什麼的,我說我不知道。你從來沒有在班上提過。爸爸想了想,什麼也沒說。唯一的改變就是大黑框。在初三接下來的大半年裡,他再也沒有找過你的麻煩,有時候還會略帶關懷地討好,不知道這跟我們那年冬天全校突然裝了電氣供暖有沒有關係。
至於你的夾克,我姐看到了喜歡得不得了,想要偷偷存錢給我姐夫買一件,把牌子和樣式都抄了下來,可惜問了許多商場都沒有賣。
那天晚上,我抱著你的夾克入睡,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醒來後還偷偷地哭了一場。我那時比現在還傻呢,雖然現在也不聰明。
怎麼樣聰明地愛一個人我想我大概一輩子也學不會。
小誠。3月20日。
第 15 章
文森,你好嗎?
今天天晴了,氣溫稍微有所回升,但是還是很冷,樹杈上的雪厚厚地覆了一層,隱隱露出棕黑色乾裂的枝節。我是被鳥鳴聲吵醒的。它們天剛亮就振翅離巢,在天空中鳴叫著一圈圈盤旋,大概是太冷了不容易找食吃。
我睡得不太好。昨天晚上八點左右突然停電了,也許是被風颳斷了路上的電線。我那時正準備給你提筆寫信,剛剛開了個頭就陷入一片黑暗。醫院裡住的老頭老太太們都睡得很早,不到九點就全部就寢,所以沒有人太驚慌。值班的護士打著手電到每一間病房檢視,問大家有什麼需要。鍋爐水管崩裂,晚上氣溫最低的時候又停電,護士們讓大家把厚衣服都取出來批在身上,以防夜晚著涼感冒。
我平時睡得比較晚,十一點左右才熄燈,昨天晚上實在沒什麼可以做的,索性收了紙筆脫衣上床。剛鑽進被窩就聽見有人“啊”一聲大叫,然後是一陣慌張奔走的腳步聲,途中似乎碰倒了不少東西,最後“轟”地一聲和不知什麼地方的立櫃一起栽倒,茶杯花瓶“叮叮噹噹”摔了一地。我急忙套上衣服摸黑出病房,這裡幾十個房間就我一個年輕病人,這種時候最要人手幫忙。
我循著聲音摸牆向前慢慢地走,約莫快要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聽到有人吸著氣微弱地呻吟。天太黑了我什麼也看不見,只好站定了問:“出什麼事兒了?” 然後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從前方角落處傳來:“小徐?” 我一下就聽出來了,是假牙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