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部分(第3/4 頁)
“記不清了;你要知道,妹妹,我想徹底解決,好多次從涅瓦河附近走過;這我記得。我想在那兒結束生命,可是……
我下不了決心……”他喃喃地說,又懷疑地看看杜尼婭。
“謝天謝地!我們擔心的就正是這一點,我和索菲婭·謝苗諾芙娜!這麼說,你對生活還有信心: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拉斯科利尼科夫痛苦地笑了笑。
“我沒有信心了,可是剛剛和母親抱頭痛哭了一場,我沒有信心,可是我請求她為我祈禱。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杜涅奇卡,我什麼也不明白。”
“你去過母親那裡?你也告訴她了?”杜尼婭驚恐地高聲說。“難道你決心告訴她了?”
“不,我沒說……沒用語言說;不過有很多事情她都明白了。夜裡她聽到你在說胡話。我相信,有一半她已經明白了。我去那裡,也許做得不對。就連為什麼要去,我也不知道。我是個卑鄙的人,杜尼婭。”
“卑鄙的人,可是情願去受苦!你會去的,不是嗎?”
“我去。這就去。是的,為了逃避這種恥辱,我也曾想投河自盡,杜尼婭,可是已經站在河邊的時候,我想,既然在此以前我自認為是堅強的,那麼現在就也不要駭怕恥辱,”他搶先說。“這是自尊心嗎,杜尼婭?”
“是自尊心,羅佳。”
他那雙黯然無神的眼睛彷彿突然一亮;他還有自尊心,他似乎為此感到高興了。
“妹妹,你不認為,我只不過是看到水覺得害怕了嗎?”他問,看著她的臉,怪難看地笑了笑。
“噢,羅佳,夠了!”杜尼婭痛苦地高聲說。
有兩分鐘光景,誰都沒有說話。他坐著,垂下頭,眼睛看著地下;杜涅奇卡站在桌子的另一頭,痛苦地看著他,突然他站了起來:
“晚了,該走了。我這就去自首。不過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自首。”
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她的面頰流了下來。
“你哭了,妹妹,你能和我握握手嗎?”
“連這你也懷疑嗎?”
她緊緊擁抱了他。
“你去受苦,難道不是已經把你的一半罪行洗刷掉了嗎?”
她高聲呼喊,緊緊擁抱他,吻他。
“罪行?什麼罪行?”他突然出乎意外地發瘋似地高聲叫喊,“我殺了一個可惡的、極端有害的蝨子,殺了一個誰也不需要的、放高利貸的老太婆,殺了一個吸窮人血的老太婆,殺了她,四十樁罪行都可以得到寬恕,這也叫犯罪?我不認為這是罪行,也不想洗刷它。為什麼四面八方,大家都跟我糾纏不休,提醒我說:‘罪行,罪行!’現在我才清清楚楚看出,我的意志薄弱是多麼荒謬,正是現在,在我決心要去承受這一不必要的恥辱的時候,這才明白過來!只不過是由於卑鄙和無能,我才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也許還為了這個……波爾菲裡表示願意提供的好處!……”
“哥哥,哥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要知道,你殺了人,讓人流了血呀!”杜尼婭絕望地叫喊。
“大家都在殺人,讓人流血,”他幾乎發狂似地接著話茬說,“全世界都在流血,從前也一直在流血,血像瀑布樣奔騰直瀉,像香檳樣汩汩地流淌,為此才在卡皮託利丘上給他加冕①,後來還把他叫作人類的恩人!你只要較為留心看一看,就會看得清清楚楚!我想為人們造福,我要做千萬件好事來彌補這一件蠢事,這甚至不是蠢事,只不過是笨事,因為這個想法完全不像現在已經失敗了的時候看起來那麼蠢……(失敗了的時候,什麼事情看起來都是愚蠢的!)我做這件蠢事,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獲得獨立自主的地位,邁出第一步,弄到錢,然後就可以用無比的好處來改正一切……可是我,我連第一步都不能堅持,因為我是個卑鄙的人!這就是問題所在!可我還是不會用你們的觀點來看問題:如果我成功的話,就會給我戴上桂冠,現在我卻落入了圈套!”
①卡皮託利丘,在羅馬,丘上建有宮殿,古羅馬時,此丘起過堡壘的作用。這裡指曾在卡皮託利丘上為獲得軍團指揮官稱號的尤里·凱撒(紀元前一○○——紀元前四四)加冕。
“可是這不是那麼回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啊!不是那種方式,從美學角度來看,方式不那麼優美!哼,我根本不懂:為什麼用炸彈殺人,正面圍攻,是更值得尊敬的方式?對美學的畏懼就是無能為力的最初征兆!……我還從來,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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