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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從一數到五。他渾身溼透,回到家裡,鎖上房門,開開自己寫字檯上的抽屜,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還撕掉了兩三張紙。然後他把錢裝進衣袋,本想換件大衣,但是朝窗外望了望,留心聽了聽雷聲和雨聲,心想,算了,於是拿起帽子,沒有鎖門,就走了出去。他徑直去找索尼婭。她在家。
她不是一個人;卡佩爾納烏莫夫的四個小孩子團團地圍著她。索菲婭·謝苗諾芙娜正在喂他們喝茶。她默默地、恭恭敬敬地迎接斯維德里蓋洛夫,驚訝地看了看他那件溼透的大衣,可是一句話也沒說。孩子們立刻異常驚恐地跑掉了。
斯維德里蓋洛夫坐到桌邊,讓索尼婭坐到他身旁。她羞怯地準備好聽他說話。
“索菲婭·謝苗諾芙娜,我說不定要去美國了,”斯維德里蓋洛夫說,“因為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跟您見面了,所以我要來作個安排。嗯,今天您見到這位太太了嗎?我知道她對您說些什麼,用不著重述了。(索尼婭動了動,而且臉紅了。)這種人的性格是大家都知道的。至於您的妹妹和弟弟,他們的確都給安置好了,我送給他們每個人的錢也都交給了有關方面,交到可靠的人手裡,拿到了收據。不過,這些收據還是您拿去儲存吧,以防萬一。給,請您收下!嗯,現在這件事算辦完了。這是三張五厘債券,一共三千盧布。這筆錢請您收下,是給您的,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也不管以後您會聽到些什麼。這些錢您是需要的,因為,索菲婭·謝苗諾芙娜,照以前那樣生活下去,很不好,而且也完全沒有必要了。”
“我深受您的大恩大德,還有孤兒們和已經去世的繼母都受了您的恩惠,”索尼婭急忙說,“如果說,到現在我很少向您表示感謝,那麼……請您別以為……”
“噯,夠了,夠了。”
“不過這些錢,阿爾卡季·伊萬諾維奇,我非常感謝您,可是現在我不需要這些錢了。我一個人,總可以養活自己,說不要以為我忘恩負義:既然您這樣樂善好施,那麼這些錢……”
“給您,給您,索菲婭·謝苗諾芙娜,請您收下,別再多說了,因為我甚至沒有時間了。可您需要錢。羅季昂·羅曼諾維奇有兩條路:要麼對準額頭開槍自殺,要麼走弗拉基米爾①那條路。(索尼婭古怪地看了看他,渾身發抖了。)您別擔心,我什麼都知道,聽他自己說的,我可不是個說話不謹慎的人;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那時候您勸他去自首,這是對的。這對他要有益得多。嗯,如果要走弗拉基米爾這條路,——他去,您也會跟他去,不是嗎?是這樣吧?是這樣吧?好吧,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是說,錢是需要的。為了他,需要錢,您明白嗎?我把錢送給您,也就等於送給他。何況您還答應過阿瑪莉婭·伊萬諾芙娜,要還清欠她的錢;我聽說了。索菲婭·謝苗諾芙娜,您怎麼這樣輕率地承擔了這樣一筆債務?是卡捷琳娜·伊萬諾芙娜,而不是您欠了這個德國女人的債,那麼您就不該理睬她。在這個世界上,這樣是沒法活下去的。嗯,如果什麼時候有人問您,——明天或者後天,——向您問起我或者有關我的事情(會有人來問您的),那麼我現在到您這兒來的事,千萬不要提起,決不要把錢拿給任何人,也決不要對任何人說,我曾經送給您錢。好,現在再見吧。(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請問候羅季昂·羅曼內奇。順帶說一聲:暫時您可以把錢托拉祖米欣先生代為保管。您認識拉祖米欣先生嗎?當然是認識的。這是個還不錯的小夥子。明天就把錢送到他那裡去,或者……到時候再說。在那以前要好好保藏起來。”
①流放到西伯利亞去服苦役的犯人都要走經過弗拉基米爾的那條道路。
索尼婭也從椅子上很快站起來,驚恐地瞅著他。她很想說點兒什麼,問問他,可是在最初幾分鐘裡她不敢說,也不知道該怎樣說。
“您怎麼……您怎麼,現在下著那麼大的雨,您就要走嗎?”
“嗯,要去美國,還怕下雨,嘿!嘿!別了,親愛的,索菲婭·謝苗諾芙娜!您要活下去,長久活下去,您會有益於別人的。順帶說一聲……請您對拉祖米欣先生說,我請您代我向他致意。您就這樣對他說:阿爾卡季·伊萬諾維奇·斯維德里蓋洛夫向您致意。一定要對他說。”
他走了,只剩下了索尼婭一個人,她驚訝、恐懼,心情沉重而又感到疑惑,可又說不清究竟是疑惑什麼。
原來隨後,這天晚上十一點多鐘的時候,他又進行了一次反常和出人意料的訪問。雨一直還在下個不停。十一點二十分,他渾身溼透,走進了瓦西利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