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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好一陣功夫沒見了,一同逛園子去吧。”
琳琅道:“琳琅住的遠,又不順路,下回再陪貴人姐姐逛罷。”
畫珠卻眼圈一紅,問:“琳琅,你是在怪我?”
她輕輕搖了搖頭,畫珠與她視線相接,只覺得她眼中微漾笑意,道:“我怎麼能怪你。”畫珠急急忙忙的說:“咱們當年是一塊兒進宮,後來皇上待你那樣,我真沒作別的想頭,真的。如今……如今你可是要與我生分了?”
琳琅不覺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得回去了。”畫珠無奈,只得目送她漸去漸遠,那春光晴好,赤色宮牆長影橫垣,四面裡的微風撲到人臉上,也並不冷。
宮牆下陰涼如秋,過不多時,宜嬪從後頭過來,見著她便笑道:“你怎麼才走到這裡?我和德姐姐說了好一會子話呢。”她這幾日常去儲秀宮閒坐,琳琅知她心思豁朗,待她倒是不像旁人。兩人一同回去,講些宮中閒話,宜嬪自然話題不離五阿哥,琳琅一路只是靜靜含笑聽著。
碧落見琳琅回來,膳後侍候她歇午覺,見她闔眼睡著,替她蓋好了絲棉錦被,方欲退出去,忽聽她輕輕說了一句:“我想要個孩子。”碧落怔了一下,她睫毛輕輕揚起,便如蝶的翼,露出深幽如水的眼波,碧落道:“主子年輕,日後來日方長,替萬歲爺添許多的小阿哥,小格格。”她嗯了一聲,似是喃喃自語:“來日方長……”又闔上眼去,碧落久久不聞她再言語,以為她睡著了,方輕輕站起身來,忽聽她低低道:“我知道是奢望,只當是作夢罷。”碧落心中一陣酸楚,只勸不得罷了。
琳琅歇了午覺起來,卻命錦秋取了筆墨來,細細寫了一幅字,擱在窗下慢慢風乾了墨跡,親手慢慢捲成一軸,碧落看她緩緩卷著,終究是卷好了,怔怔的又出了一回神,方轉過臉交到她手中,對她道:“這個送去乾清宮,對李諳達說,是給萬歲爺的壽禮,請他務必轉呈。”想了一想,開了屜子,碧落見是明黃色的繡芙蓉荷包,知是御賜之物,琳琅卻從荷包裡倒出一把金瓜子給碧落,道:“只怕李諳達不容易見著,這個你給乾清宮的小豐子,叫他去請李諳達。”卻將那荷包給碧落,道:“將這個給李諳達瞧,就說我求他幫個忙。”唇角慢慢倒似浮起淒涼的笑意來。
碧落依言去了,果然見著李德全。李德全接了這字幅在手裡,不知上面寫了什麼,心中惴惴不安,斟酌了半晌,晚間覷見皇帝得空,道:“各宮裡主子都送了禮來,萬歲爺要不要瞧瞧?”皇帝搖一搖頭,說:“朕乏了,不看了。”李德全尋思了片刻,陪笑道:“宜主子送給萬歲爺的東西倒別緻,是西洋小琴。”皇帝隨口道:“那朕就瞧瞧。”李德全輕輕拍一拍手,小太監捧入數只大方盤,皇帝漫不經心的瞧去,不過是些玩器衣物之類,忽見打頭的小太監捧的盤中有一幅卷軸,便問李德全:“倒還有人送朕字畫?這是誰送的?”
李德全陪笑道:“各宮的主子陸陸續續打發人來,奴才也不記得這是哪位主子送來的,請萬歲爺治罪。”皇帝唔了一聲,說:“你如今真是無法無天了。”嚇了李德全趕緊道:“奴才不敢。”皇帝一時倒未多想,示意小太監開啟來。
這一開啟,皇帝卻怔在了那裡,李德全偷眼打量他的臉色,只覺得什麼端倪都瞧不出來,皇帝的神色像是極為平靜,他在御前多年,卻知道這平靜後頭只怕就是狂風驟雨,心中一哆嗦,不禁暗暗失悔。只見皇帝目光盯著那字,那眼神彷彿要將那灑金福字貢紙剜出幾個透明窟窿,又彷彿眼底燃起一簇火苗,能將那紙焚為灰燼。
皇帝慢慢卻在炕上坐下了,示意小太監將字幅收起,又緩緩揮了揮手,命人皆退了下去,終究是一言未發。李德全出來安排了各處當值,這一日卻是他值守內寢。依舊在御榻帳前丈許開外侍候。
半夜裡人本極其渴睡,他職守所在,只凝神細聆帳中的動靜,外間的西洋自鳴鐘敲過十二記,忽聽皇帝翻了個身,問:“她打發誰送來的?”李德全嚇了一跳,猶以為皇帝不過夢囈,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話,方答:“是差了碧落送來的。”皇帝又問:“那碧落說了什麼?”李德全道:“碧落倒沒說什麼,只說衛主子打發她送來,說是給萬歲爺的壽禮。”
皇帝心中思潮反覆,又翻了一個身,帳外遠處本點著燭,帳內映出暈黃的光來。他只覺得胸中焦渴難耐,禁不往起身命李德全倒了茶來,滾燙的一盞茶吃下去,重新躺下,朦朧方有了一點睡意,她那極清麗的字跡卻似乎重新浮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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