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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的首座、維那去商議。眾僧都說魯達這人形容醜惡,貌相兇頑,不可剃度他,否則有可能給廟裡惹出禍來。長老道:“他是趙員外檀越的兄弟,怎麼能駁他這面子呢?”因此一力主張收了,賜名智深,與方丈長老同輩。
這魯智深每每喝酒鬧事,長老都看在趙員外是本寺大施主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一次,魯智深又在山下喝了酒,一路打了上來。這時首座、監寺、都寺一應職事僧人,都到方丈稟道:“這野貓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門下金剛,都打壞了。如何是好?”長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漢,何況老僧乎?若是打壞了金剛,請他的施主趙員外自來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蓋。這個且由他。”眾僧道:“金剛乃是山門之主,如何能拿來換過?”長老道:“休說壞了金剛,便是打壞了殿上的三世佛,也沒奈何,只可迴避他。”
這些職事僧人,念紙經,拜泥佛,胸襟又狹,眼界又窄,遇了事只一味聒噪,不知道並不是人人都吃青菜蘿蔔長大的。智真長老卻是真正的高人,能入定開天目,也能迴歸人世識別兇吉。據說人生修為的第一層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所見即所想,心竅不開;第二層自己的思想形成,可以分辨融合,此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層則返璞歸真,洞悉事物的本質,所以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五臺山上,智真長老心無窒礙,看廟裡的金剛只是金剛,既能毀,便能修,你有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若他被手下僧眾鼓譟的失了分寸,往下的事兒就不好收場了。
等魯智深醒了酒,長老再一件件與之分說,直到要打發他走了,那一片殺氣的酒肉和尚還服服帖帖地叫師父。過不得數日,趙員外自將若干錢物送到五臺山,再塑起金剛,重修起半山亭子,一切不在話下。
看《紅樓夢》至賈府老太君領著閤府的姑娘奶奶們到清虛觀打蘸,先說這裡的主持張道士是當日榮國公的替身,曾經先皇御口親封為“大幻真人”,如今現掌“道錄司”印,當今皇上封為“終了真人”,現今王公藩鎮都稱他為神仙。乍一入眼,以為這定是個五綹長髯飄灑,羅襪不染纖塵的有道之士,但看他與賈母的幾句對答,又親切又家常,句句都說到人心裡去:“無量壽佛!老祖宗一向福壽康寧,眾位奶奶姑娘們納福!一向沒到府裡請安,老太太氣色越發好了。”寒暄已必,寶玉過來問好,張道士忙抱住也問了好,又向賈母笑道:“哥兒越發發福了。”賈母道:“他外頭還好,裡頭弱。又搭著他老子逼著他念書,生生把一個孩子逼出病來了。”張道士道:“我前日在好幾處看見哥兒寫的字,作的詩,都好得了不得。怎麼老爺還抱怨哥兒不大喜歡唸書呢?依小道看來,也就罷了。”又笑道:“我見哥兒的這個形容身段,言談舉動,怎麼就和當日國公爺一個稿子!”說道,兩眼痠酸的。賈母聽了,也由不得有些戚慘,說道:“正是呢。我養了這些兒子孫子,也沒個像他爺爺的,就是這玉兒還像他爺爺。”
我常以為賈母對寶玉溺愛太過,想不到原因卻是在這裡,想當年賈母還是史家好女兒的時候,初嫁到賈府,賈代善的形容,與今日的寶玉可能便依稀相似。賈母是榮國府裡的老祖宗,她那一輩的人,連屋裡的幾個老姨奶奶都下世了,這張道士是少有的打舊時光裡過來的人。白頭宮女說玄宗雖寂寞,卻還總有幾個深知當年盛況的人在說,否則,也就是午夜夢迴時的記憶罷了。兩人一席話,塵埃落定,清虛觀與榮國府的距離親密無間。
旁邊鳳姐兒插言道:“張爺爺,我們丫頭的寄名符,你也不換去。前兒虧你還有那麼大臉,打發人和我要鵝黃緞子去!要不給你,又恐怕你那老臉上下不來。”王熙鳳是愛說笑的,但一向知道緩急上下,眉眼高低。她這番話裡我們可聽出兩層意思來,第一,這“終了真人”與賈府的小輩也甚是隨和,與管家的鳳姐更是熟悉;二者道觀與賈府是常來常往的,如果缺了點什麼可以隨時去求佈施。所以張道士呵呵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沒看見奶奶在這裡,也沒道謝!寄名符早已有了,不料承娘娘來作好事,也就混忘了。還在佛前鎮著呢。等我取了來。”
這才叫道行,也不枉是被兩代君主賞識,掌“道錄司”印的。在這些道爺們得道成仙之前,必須是要食人間煙火的,對世人便要以人情世故答對。宋末元初,全真教主丘處機曾從山東遠赴大漠與成吉思汗講道,一張嘴講得大汗信服,蒙古人入主中原後,丘處機主掌道教事務。後人評說此事,倒也不說他趨炎附勢,反以為他強化了元朝的慈善道德。孤僻偏執的人,只在自己的天地一角修煉罷了,荊棘叢生,一片荒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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