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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記憶裡,他每次回來,都回到那個小院,將腐朽的桌腿換掉,將鬆散的榫子加緊,暴雨衝坍的圍牆重新修葺,長滿青苔的水缸被洗刷乾淨,重新盈滿山泉……儘管如此,那座小院依然不可逆轉的敗落下去,但是他忙裡忙外,眼中有著微光。
下午的時候,小院的煙囪會冒出青煙,空氣裡浮起菜香,溫熱的美酒倒進精緻的壺中。所有的東西,最後都放在了那座墳前。
一雙雙飛禽走獸的眼睛,看他跪拜,看他叩首,看他默默無語,倚石碑而眠。
縱使斯人已去,這裡依然是他心中的家鄉。
每一個清明他歸來,進行一場休憩的祭奠,然後背起包裹,再次離開。年年又歲歲。
他的人生簡練成了兩個點,一點是羅浮山中墳,另一個點則拓延成了沒有盡頭的線,只在每年一度的清明時,那道線曲曲折折蜿蜒逶迤的線條會倏然迴轉,筆直地歸於第一個點,而後再次拓延至無窮無盡。
這個過程不斷反覆,他沒有說苦,也沒有喊累。只是覺得疲憊。
疲憊到極致時,就會加快行走的速度,在耳畔不斷呼嘯的風聲中,眼前自然地浮現出那個人的臉。
那是個帝王,繼承了後宮美妃的血統,生就容貌不俗。卻沒有辦法用美或者醜來概括。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究竟長的好不好,是最沒有人在意的事情。誰在意呢?對臣子來說,那是君主,不可仰視。對百姓來說,“皇帝”只是一個詞藻,一個稱謂,大可以敬仰,卻無從想象。對所有人來說,他只是一個稱謂背後,主宰天下的虛幻影子。
但是沈珏知道,他其實長的很好的。即使陰沉並肅殺,卻也朗潤生動。他的臉先入了他的眼,接著才是皇帝的身份。
但那時他們一個是天下之主,傲慢非常,一個是可捏死凡人的妖物,一樣的驕傲自負。所以他們在一起,總是互相角力的時候多,爭來鬥去,常常負氣。
於是他就推病不上朝,十天也好,半個月也罷,最久一次他足足“病”了半年;皇帝負氣時也會拒絕召見他,即使明知眾目睽睽之下,他在御書房外君臣之禮的跪上一天,也沒有一句讓他起身的話。
朝堂私底下便傳起流言蜚語,大都說他和勾欄裡的□是一個模樣。也有正直文官,當面冷嘲熱諷。這是連沈珏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卻最終有人付出血的代價。那時他們還在置氣,有兩個多月都不曾相見,他在自己的將軍府裡練劍,下人匆匆進來報信——皇帝今早以讒言罪將那與他過不去的官員下了獄。
儘管沈珏知道,那人本就是皇帝想要除去的眼中釘,卻沒料到他會這樣出手。流言蜚語是沈珏最不在意的事情,他是沈清軒的孩子,從不畏懼詆譭和汙衊。
有什麼關係呢?再惡毒說罵都只是風過耳,最終這些罵他的人都會死去,而他還活著。他是妖,懶得與凡人計較。
但是冷酷無情的君王卻出了手,一出手便是血流成河。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連沈珏都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從皇帝那裡得到答案。
這並不是唯一一次,當他成為大將軍手握軍權的時候,朝堂已經再沒有人敢對他議論。抑或是時間長了,大家也習慣了,習以為常之後,沒人在對他夜宿龍床有任何意見。至於皇帝和將軍置氣,不上朝或罰跪不召見,也都到了視若無睹的地步。
日子本來該是平靜的,流逝的歲月卻暴露了真相,比沈珏晚入朝堂的官員都已鬢角花白,大將軍卻始終容顏不改,接著妖邪的傳言又開始滋長,並瘋狂蔓延。
當暗地已經容納不下過於繁盛的流言時,它就會出現在明面上,終於有一天上朝,有人說“大將軍沈珏妖邪惑主”。
龍位上的皇帝問若無其事的大將軍:“你是妖邪?”
大將軍出列叩拜,答:“臣不知。也不知何謂‘妖邪’。”
沈珏不以為會流血。畢竟這樣的事,皇帝若堅決不予理會,臣子們也就不敢再多言。
但那天的朝堂上,皇帝卻猛地震怒起來,如颶風過崗,於是那人的殺身之禍就避無可避。
依然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沒有答案。
世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他卻在他的身邊停留多年,他的帝王心情如岩石上的流沙,變幻莫測,但是他安安穩穩地做了他四十多年的大將軍。手中握了天下軍馬,等同攫住了他的江山命脈。然而他們之間的爭鬥,卻未有一次是因為這個江山。
沈珏在耳畔的風聲裡靜靜地想:我們這麼多年,從來和利弊無關。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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