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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在某種思考之中,肯定會覺得時間過得快,路程也顯得短。這時,外在的一切全像在睡鄉之中,而他的思想就好比在這睡鄉中做夢。他從一個地方出發,到達了另一個地方,僅此而已。途中的一切,在他的記憶裡,只剩下一片朦朧的雲霧,什麼樹啊,山啊,景緻啊,一切的一切,全都隱沒在裡邊。達達尼昂正是在這種幻覺狀態下,由馬信步走去,從尚蒂利到達了傷心鎮;進到鎮裡時,沿途見過什麼東西,他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只在進到鎮裡之後,他的記憶力才恢復。他搖晃幾下腦袋,望見他留下阿拉米斯的那家小酒店,策馬奔跑過去,直到門口才停下。
這回接待他的不是老闆,而是老闆娘。達達尼昂會相面,只打量一眼老闆娘那張胖乎乎的、滿面春風的臉,就知道不必對她遮遮掩掩。一個女人有一張如此快活的臉,你對她是不用提防的。
“好心的太太,”達達尼昂說道,“十一、二天前,我們被迫把我的一個朋友留在這裡,您能告訴我他怎樣了嗎?”
“是一位二十三四歲、溫和、可愛、結實的俊小夥子嗎?”
“還有,肩膀上受了傷。”
“一點不錯!”
“我們要我的就是他。”
“您找對啦,先生,他一直在這裡。”
“啊!太好啦,親愛的太太,”達達尼昂說著跳下馬來,將韁繩往普朗歇手裡一扔,“您可算救了我的命。那可愛的阿拉米斯在哪兒?能讓我擁抱他嗎?說實話,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對不起,先生,我想他這會兒恐怕不能見您。”
“為什麼?他和一個女人在一塊嗎?”
“天哪!您說哪兒去了!那個可憐的小夥子!不,先生,他不是和一個女人在一塊。”
“那麼他和什麼人在一塊?”
“與蒙迪迪耶的本堂神甫和亞眠耶穌會會長在一起。”
“天哪!”達達尼昂叫起來,“可憐的小夥子傷勢惡化了嗎?”
“不是,先生,情況正好相反。不過在傷愈之後,天恩感動了他,他決心進修道會了。”
“這就對了,”達達尼昂說,“我忘了他當火槍手只是暫時的。”
“先生還堅持要見他嗎?”
“比剛才更想見了。”
“那好吧。先生只需到院子裡左邊上樓梯,三層五號。”
達達尼昂按老闆娘指的方向跑去,只見一座建在屋外的樓梯,這種樓梯現在在一些老客店的院子裡還見得著。不過,要進阿拉米斯的房間可不容易,進入他房間的通道和阿爾米德①的花園一樣,是有人嚴加看守的。巴贊站在走廊裡攔住達達尼昂,硬是不放他進去,因為他看到自己歷經多年的磨練,現在終於快要達到始終不渝追求的目標了——
①義大利文藝復興後期最偉大的詩人塔索的代表作《被解放的耶路撒冷》的女主人,猶太美人,擅長魔術,引誘十字軍的勇士,法國人雷諾,將其囚於花園裡,與十字軍隔絕。
事實上,可憐的巴贊一直夢想為一位教士效勞,急切地盼望將來有一天,阿拉米斯會最終扔掉火槍隊隊服,而換上道袍。阿拉米斯每天都許諾說,這一天為期不遠了;正是這種許諾,使他留下來為一位火槍手效勞。不過他說,這種效勞會使他喪失靈魂的。
巴贊這段時間以來高興極了。從一切跡象看,這一回他的主人是不會反悔的了。肉體痛苦和精神痛苦的結合,對他產生了長期盼望的效果:阿拉米斯在肉體和心靈兩方面都感到痛苦,終於使目光和思想停留在宗教上了,把落到自己頭上的雙重變故,即情婦的突然失蹤和肩膀受到的槍傷,看成是上天的警告。
因此不難理解,巴贊處在這樣的心情之中,見到達達尼昂到來,肯定老大的不高興,因為他的主人被捲進世俗的漩渦已經這麼長時間,達達尼昂的到來有可能把他重新捲進去。所以他決心勇敢地把守住房門。不過,客店老闆娘出賣了他,因此他不能說阿拉米斯不在這裡,而是試圖讓這位新來者明白:他的主人從早上起就開始了虔誠的討論,這場討論據他看到傍晚也結束不了;在這種情況下去打擾他,無疑太冒失了。
不過,對巴贊先生這番振振有詞的話,達達尼昂根本不予理睬,不想和他朋友的這位跟班理論,只是一隻手將他推開,另一手只去旋轉五號房間的門把手。
門開了,達達尼昂進到房間裡。
阿拉米斯身穿黑色大衣,頭上戴一頂頗像教士帽的平頂圓帽,坐在一張橢圓形桌子前面,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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