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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婆說:“好好燒你的火行不行?你曉得個甚。記得往鍋裡多添一把米!”他點著旱菸,菸嘴朝向我遞過來。“不會?好啊,後生你還小。唉,我那三老妗子,說不成,說不成呀,幾十年前的事了,人早死了。她可是女人尖,東起黃河岸西至沙漠地,沒人不知道,那像現在這些賴婆姨,醜得跟柳木疙瘩一樣,簡直沒個看法。她家的女人都不一般……”
(3)判沙娜兩年夠不夠?
“咳、咳咳……你又沒見過她。”書記老婆使勁咳嗽起來。
“噢,看我說到哪兒了。唉。”苗書記把煙鍋在鞋底子上磕了幾下,倒掉裡面冒油的旱菸底子,問我:“她還押在公社偏窯?”
得到我的肯定後,苗書記舒了口氣。緊接著他沉下臉說:“這還了得,給我們苗家溝人臉上抹黑,你們得好好整治她,非判她徒刑不可。”
“她不承認自己偷人。”我說。
“沒偷人?噢,對,是沒偷人,可她偷東西叫人給逮住了。我和會計趕到她家時,贓物明明擺在她家院子裡。噹噹對面三頭六證,民兵連長也在場,她狡辯也沒用。”苗書記說。
“你和會計就不該把人家送到公社去,把稻黍還給隊上不就沒事了?真是糟賤人哩。”他老婆揭開鍋蓋,掂起把木勺子,像搗蒜一樣在裡面狠狠杵了幾下。
“你就不能消停上一後晌?看把你能的……”
“等等,”我摸摸後腦勺,把黃軍帽扶正,打斷苗書記的話,問他:“民兵連長?我咋沒見過?”
“出遠門了,隊裡想配那幾頭母驢下騾子,派他去蒙古地買種馬去了,說不上啥時能趕回來。得好好選啊。你知道,公馬配母驢,下的駒子叫驢騾,別看個頭小,可很有股子蠻勁,能當頭黃牛使喚。再說啦,這種牲口沒脾氣,老實的很,好飼養,又不花心,見了母的頭一低就從身邊溜過去了,乖得就跟遇到它先人一樣。”
“你看,我又說遠了。咱說她的事。”苗書記煙鍋裡的煙油吱吱響。
“她的事公社基本都掌握了,”我說:“大致和你們說得差不多。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其它方面的情況,比如說,家庭成員啊社會關係啦這些。對了,她家成份可不太好。”
“家庭成員?”苗書記愣了一下。他又點了一鍋煙,吸了幾口說:“社會關係?複雜,複雜的很呀。你可不曉得……”
熟爛了的小米清香隨著熱氣,早就溢位鍋了。我把口水咽回肚裡,盤算著稀飯裡倒底煮了幾顆洋芋蛋。
“我們這裡兩年沒下雨了。”苗書記甩甩手,叫他老婆端飯。
“兩年四個月零八天!”他老婆從門後面抱過來一個當板凳用的樹墩子,“嗵”一傢伙撂到我面前,走過去在鍋底挖了幾勺稠的,又在一口缸裡撈出一團黑呼呼的東西,放到案板上用生鏽的菜刀剁了幾下,盛在另一隻碗裡,一起放到柳木墩子上。
吃罷飯,我從上衣口袋掏出縣知青辦發的補貼,遞到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的書記老婆手裡——屬於我的那“一把米”和兩顆雞蛋大小几乎被熬成糊糊的洋芋,加上三根不曉得在缸裡窩了幾年的酸蔓菁葉子,那時候值四兩糧票二毛五分錢。
我沒有連夜返回山對面和劉武幹碰頭,將瞭解到的一系列情況同他新掌握的揉在一起,匯總後加以分析,得出某種公社主任們期盼的結論。我覺得僅憑苗書記嘴裡的七七八八,還不夠,遠遠不能讓我對這件事作出裁決——我不止一次告戒自己,還年輕,少說多聽,要理制,不能貿然行事。再說,伸手不見五指的溝底,會不會還有一兩棍子等著我去挨?說不定這回是根長了很多分杈、上面帶硬刺的槐木椽子衝我門面劈來。
第二天麻麻亮我就起身了。臨走時,苗書記站在他家場院的土坎上,低聲問我:“照你看,她能判幾年?”
“按說一斗稻黍值不了幾個錢,可那是你們隊裡的種子,加上偷的不是時候。她那是破壞當前大好形勢。真不好說了。”我仰起臉對他說。
“兩年夠不夠?”
“恐怕不行,按主任們那想法,少說也得五年。”
摸摸後腦勺,我就下山了。
我隱約感到,這個苗家溝,這條時干時溼的深溝,應該藏匿有很多事情。我沒把後腦勺捱了一傢伙的事告訴苗書記。我不能確定,這條溝裡的人,筋連筋親套親,張家娶李家,李家反過來又入贅張家,他們是怎樣的一種“社會關係”。看起來形勢很複雜。之所以我向公社革委會主任主動請纓辦這案,不全為那一彎不該屬於莊稼人的小臂(我只看到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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