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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妍啜了口茶水潤潤嘴唇,隨後問道:“下頭的丫頭們不樂意侍寢的先走,有哪個不樂意侍寢?留下的若信期準的話,自是要全排上侍寢表的。”
丫頭們當中又包括了三群人。
第一群是廣陵侯夫人肖氏送給錦王的兩個通房,這兩個雖承寵甚至生下女兒卻又並未做了錦王侍妾,僧多粥少,況且身份卑微,錦王在這兩人眼中是吃的著,卻又品不出味的,若有個表格能逼著錦王按著日子來她們房裡,她們是巴不得立時就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的。因此不用問,這兩人是不樂意走的。
第二群是專門在侍妾們與錦王被翻紅浪之時隔著一層紗帳遞上帕子、茶水,又或者在錦王做完了好事給錦王擦身的,錦王在這些人眼中是摸得著,吃不到。
第一群與第二群人都是打心裡想留下,畢竟說起來她們都是錦王的人了,但細究起來,第一群人是確確實實錦王的人,第二群,雖有了個名,卻因不曾當真被錦王收用過,便白頂了個名。因此第二群人此時心裡思量起來,便比第一群人要勞神的多,倘若就此上了侍寢表,萬一搶了主子的寵,惹了主子的猜疑該怎麼辦?但倘若就此得寵,到時候主子們未必不要巴結著她們。因顧慮重重,是以這群人表態的時候就慢了一些。
第三群人是或被主子猜疑,或等級不夠或顏色不出眾的丫頭,這些人看得見錦王,卻又近不得錦王的身。此時石清妍拿了侍寢表這麼個大餡餅砸過來,她們也不敢接,雖說不接要成為三等丫頭,但倘若就此表明對主子的忠心,只怕主子們會悄悄地補給她們月錢——況且從早先的情形看,石清妍發下去的話未必會有人照著辦。
於是第三群的丫頭們中有人先跪下羞臊地說道:“奴婢不願意侍寢。”
石清妍用手支著頭,向後看一眼,便說道:“走上前來,在樓姨娘這邊登個名字,便去院子外候著,聚集了一群,你們去尋郡主,叫郡主將你們的月錢改成三等的。”
那丫頭在隊伍裡遲疑許久,才起身上前走到前頭跪著。
樓晚華又拿了一張紙,在上頭寫了不侍寢三字,便將那丫頭的名字寫下。
陸陸續續有丫頭上了前頭來,不一時,那第三群丫頭中便只留下五個有心冒險一搏的,第二群的丫頭們猶猶豫豫,卻又都跟第一群的兩個通房丫頭一樣留下了。
“這會子留下都是樂意侍寢的,倘若……”
“婢妾不樂意侍寢。”忽地侍妾們之中有人出聲說道,隨後那人走出隊伍,大義凜然地撲騰一聲跪在石清妍面前。
石清妍打量過去,見是個編修之女,還沒說話,便又聽此女慷慨激昂地說道:“王妃也是知書達理之人,何必如此羞辱人?婢妾身在錦王府也是迫不得己,王妃又何必一口一聲姨娘揭人傷疤。更何況,青天白日裡,王妃怎能將侍寢這等事昭之於眾,且還說什麼兩三人一同服侍王爺……”不知是太陽曬得,還是覺得被石清妍貶低了,一張臉上紅彤彤的,就似酒醉一般。
樓晚華心裡叫了聲好,暗道終於有人敢說話了,想著從凳子上起身,等著聽石清妍與這編修之女董淑君說話。
石清妍笑道:“董姨娘這話當真是……”
“婢妾乃是從四品孺人。”董淑君昂首傲然道。
石清妍笑嘻嘻地說道:“你是孺人你驕傲。”
董淑君一僵,皓齒不禁咬上紅唇,一掃早先的傲然,語帶哭腔地說道:“婢妾並沒說婢妾驕傲。”這麼一委屈,早先的傲氣沒了,合著月白繡紅梅花夾襖、竹青鑲綠萼梅百褶裙,立時就成了一朵飽受悽風苦雨的弱花。
石清妍笑道:“你驕傲不驕傲跟我沒關係,但是呢董姨娘,你身為姨娘卻又樂意侍寢,未免有些尸位素餐,太過冷豔高貴了。據我說,你若當真不樂意侍寢,我便給你休書,送了你回孃家,由著你再嫁人,可好?”
董淑君背脊一涼,往日裡王妃不樂意得罪王爺、得罪其他人,自是不會提出休了誰的話,但這會子看樣子這王妃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只怕她未必做不出休了自己的事,囁嚅許久,口中輕飄飄地逸出一句:“婢妾是有品級的人……”
“就是貴妃也有個被貶的時候呢,董姨娘。”石清妍說道,隨即,終於親眼瞧見了今兒個被她惹哭的頭一個人。
董淑君臉上默默地流出眼淚,小小的三角臉上不勝悽苦,暗道自己若回了孃家,不過是個死字,若留在王府,又要被石清妍這般羞辱……思量一番,只覺得自己前路茫茫,進退維谷,一咬牙,便衝小几角上撞去,隨之就覺得額頭上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