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第3/4 頁)
,我看見她額頭上有了汗水。我讓她不要想了。她搖搖頭,不肯從熾熱的思索中抽身而退。她把汗蹭在我肩膀上後,繼續回想著。
這是一局沒下完的棋。因為啞巴農婦鑽進草叢裡捉那隻正在打瞌睡的野鴨子時,野鴨子突然掙扎起來,呱呱的鳴叫聲嘶啞悚人。
我和玲姐終於回憶到被中斷的地方。玲姐走到我對面坐下,說:“咱們接著下完吧?”
我說:“好啊。”
心裡馬上泛起了在湖邊中斷的喜悅。但下了幾手後,卻感覺到棋盤上生出了一股涼氣,挨著這幾手白棋的黑棋,彷彿都在微微顫動,試圖遠遠逃離。再看看全域性,那股涼氣已經改變了整個棋勢,一直波及到棋盤的最邊緣。每一顆都在掙扎,都在呼喊救援。從前親密相依的黑白子此時看起來,都像是在貼身肉博。如果以勝負來論的話,黑棋幾乎大勢已去。要想挽回來保持平衡,好像不是我的功力能辦到的事。我懸在棋盤上方的那顆黑子久久無法降落,我收回手,吃驚地望著玲姐。
玲姐面無表情。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天玲姐是要借下棋來決定自己是否悄悄出國。出國的念頭她早就有了,真正變得清晰起來,是去年11月下旬我跟她在床上長時間交手辯論的那個晚上。但此後,她一直下不了決心。用她自己後來的話說,“我給結結實實地卡住了,動彈不得,無法自拔。”於是想出了這麼一套不完全聽天由命的決斷程式。決定用這套程式來決斷自己的未來,多少有些不可思議,後來我有點懷疑她在作出這個決定時的精神狀態,隨即又打消了自己的懷疑。在這樣的問題上我不能很好地理解她,這本身就是卡住她的一個原因。她總得給自己找個出口,不管用什麼方法。選擇這套程式,不能說這不是一種選擇。
程式稍稍有點複雜:首先在棋盤上分出黑白輸贏,然後再用從道士手裡買來的棋子猜黑白決定輸贏的意義。具體地說,假如白棋獲勝,則由執黑棋的我來猜她手中的棋子是黑是白。再假如我猜對了她手中棋子的顏色,則那種顏色代表不出國;猜錯,則她手中棋子的顏色代表出國。反之亦然:假如黑棋獲勝,則由執白棋的她來猜我手中的棋子是黑是白。再假如她猜對了我手中棋子的顏色,則那種顏色代表不出國;猜錯,則我手中棋子的顏色代表出國。不考慮和棋情況,排列組合一共8種,出國和不出國的可能性各佔一半。
這天我不知道玲姐心裡是這麼一番打算,吃驚了幾秒鐘,又掙扎著走了幾步。後來,我覺得她可能是要在平手的情況下贏我一局,以後好取笑我。我就嘿嘿地笑著認輸了。
但我認輸後,沒從玲姐臉上看出什麼高興的表情。她的臉色甚至可以說有點凝重。她叫我跟她一起去陽臺上的蒲團上盤腿靜坐了一會兒。十幾分鍾後,她取出了從道士那裡買來的一黑一白兩枚棋子。
()好看的txt電子書
我問:“你又要猜這個玩呀?”
她說:“這回不是鬧著玩,你可要用心猜。”
她雙手捧著兩枚棋子,像作輯似的搖了三下,然後一手抓一枚。左手握拳向前,伸到我面前,右手藏在身後,有點緊張地看著我。
我想都不想,就對她說:“黑色。”
她開啟手心一看,果然是黑色。
我笑起來了。她也笑起來了。我看見她眼睛裡有淚光閃動,說:“瞧你,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她抹抹淚,說:“真是的,我怎麼把眼淚都笑出來了。這麼好的大節,這樣可不好。真是對不起。”
我說:“怎麼又認真起來了?也好,你身上又多了一種認真之美。”
玲姐笑了笑,沒說話。吃過年飯後,我們在一起呆了幾個小時。有好幾次我把頭擱在玲姐懷中差點睡著了。這天我特別疲乏虛弱,本來想在這裡過夜,後來想到母親會盤問,十二點之前我還是下樓打車回家了。
初三,許可佳上門拜年。
許可佳告訴我母親,說頭天玲姐上她家裡拜年來了,她問玲姐記不記得什麼姑什麼姨時,玲姐說,記不得了。許可佳嘻嘻地笑,對母親說:“那些姑啊姨啊,她居然一個也記不得,她比您年輕十歲多吧,記性怎麼這樣差呢?還是您記性好。”母親臉紅了,打岔罵我,罵我那幾天把她氣糊塗了,那些姑啊姨啊記錯了幾個興許也是有的,她那一輩的表親實在太多了。然後罵我不該把耳環弄丟了,拉起許可佳的手,要去逛街。
這天我父母和許可佳一直到快吃晚飯時才回來。到處都在打折,我父母買了不少東西準備帶回去送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