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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自省過自己氣量狹小,如今卻覺得,這一番不待見,不待見得很有道理。
說夜華雖是奉天君的命去瀛洲毀的神芝草,但天君並未令他砍了父神留下的那四頭兇獸。父神身歸混沌這麼多年,用過的盤碗杯碟,即便缺個角的都被他們天族的扛上九重天供著了,更遑論這注了父神一半神力的四頭兇獸。
夜華毀了神芝草,是件大功德,砍了那四頭守草的兇獸,卻是件大罪過,功過相抵,還餘了些罪過沒抵掉,便有了他下凡歷劫的這個懲罰。
所幸三千大千世界中的十億數凡世,天君老兒給夜華挑的這個凡世,它那處的時辰同我們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我們這處一日的時辰,它們那處便滿打滿算的一年。是以夜華雖正經地下去輪迴轉世歷六十年的生死劫,也不過只同我分開兩個多月罷了。
但即便只同夜華分開兩三個月,我也很捨不得。我不曉得自己對他的這個心是何時至此的,但將這個心思揣在懷中,我覺得甜蜜又惆悵。
大約我同夜華今年雙雙的流年不利,才無福消受這共結連理的好事。想到這裡,我嘆了一嘆,有些蕭瑟。
夜華道:“你願意等我兩個月麼?”
我掐指算了算,道:“你八月初下界,要在那處凡世裡待上兩個多月,唔,將婚期挪到十月吧,十月小陽春,桃李竟開,也是個好時候。”想了想又擔憂道:“雖於我只是短短兩個月,於你卻也是極漫長的一生,司命給你寫的命格你有否看過?”
上回司命給元貞寫的那個命格,我有幸拜讀後,深深為他的文采折服。
我受少辛的託,去凡界將元貞的命格略略攪了一攪,沒能讓司命他費心安排的一場大戲正經擺出來,難保他沒在心中將我記上一筆。若因此而讓他將這一筆報在夜華身上,安排出一段三角四角多角情……我打了個冷顫。
夜華輕笑一聲,親了親我額角道:“我下界的這一番命格非是司命來寫,天君與諸位天尊商議,令司命星君將命薄上我那一頁留了白,因緣如何,端看個人的造化。”
我略略寬了心,為保險起見,還是款款囑咐:“你這一趟下界歷劫,即便喝了幽冥司冥主殿中的忘川水,也萬不能娶旁的女子。”他沒說話,我躊躇了一會兒,道:“我什麼都不擔心,就怕,呃,就怕你轉生一趟受罰歷劫,卻因而惹些不相干的桃花上來。你,你大約也曉得,我這個人一向並不深明大義,眼睛裡很容不得沙子。”
他撥開我垂在耳畔的頭髮,撫著我的臉道:“如今連個桃花的影子都沒有,你便開始醋了?”
我訕訕咳了兩聲,我信任夜華的情意,他若轉生也能記得我,我自然無需這般未雨綢繆。可仙者下界歷劫,一向有個變態的規矩,須得灌那歷劫的仙者一大碗忘川水,忘盡前塵往事,待歸位後才能將往常諸般再回想起來。
他攏了攏我的發,笑道:“若我那時惹了桃花回來,你待怎麼?”
我想了想,覺得是時候放兩句狠話了,遂板起一張臉來,陰惻惻狀道:“若有那時候,我便將你搶回青丘,囚在狐狸洞中,你日日只能見著我一個,用膳時只能見著我一個,看書時只能見著我一個,作畫時也只能見著我一個。”
他眼中亮了一亮,手撥開我額前髮絲,親著我的鼻樑,沉沉道:“你這樣說,我倒想你現在就將我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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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鬧中秋,廣寒宮裡年前的桂花釀存得老熟了,嫦娥令吳剛在砍樹之餘挑著酒罈子,第一天到第三十六天的宮室挨個兒送了一壺。我將送到洗梧宮的這壺溫了溫,同夜華各飲了兩盅,算是為他下界踐行。
我原本想跟在他身旁守著,他不允,只讓我回青丘等著他。
夜華不願我跟著,大約是怕我在凡界處處迴護他,破戒使術法,反噬了自己。但我覺得能讓他少受些磨難,被自個兒的法術反噬個一兩回也沒怎的。遂盤算著先做段戲回青丘,令他放心,待他喝了忘川水轉世投生後,我再厚顏些,找到他跟前去。
愛一個人便是這樣了,處處都只想著所愛之人好,所愛之人好了,自己便也好了。這正是情愛的妙處,即便受罪吃苦頭,倘若心裡頭有一個人揣著,天大的罪天大的苦頭,也不過一場甜蜜的煎熬。
司命星君做給我一個人情,同我指了條通往夜華的明路。
夜華歷劫的這一世,投身在江南一個世代書香的望族,叔伯祖父皆在廟堂上佔著要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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