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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是機靈人兒,一點就透,瞟了任先生一眼,臉色為之一變,“哦”,“哦”兩聲道:
“七爺,您今兒個要不要換換口味……”
白淨漢子一擺手,道:“心裡有團火,燒得喉嚨直冒煙,還是照老規矩吧!”
夥計答應一聲,一哈腰要走。任先生突然開了口:“夥計,我枯坐了半天了怎麼連個招呼的人也沒有,什麼事得分個先來後到,幹嘛這麼勢利眼呢?怎麼,怕我付不起茶錢麼?”
任先生是話裡有話,存心找碴兒。
白淨漢子是正在火頭兒上,一聽他說,心裡有團火,那自是一點就著,只見他臉色一變,一按桌沿兒站了起來。
夥計是狗仗人勢,在誰的地盤兒上幫誰,一瞪眼道:“你這位說話怎麼這麼衝,不吭氣兒誰知道你來了?”
“好哇!”任先生笑了,道:“狗仗人勢的東西,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你壯的膽,撐的腰。”他一按桌子也站了起來。
他站了起來,桌子卻一下子矮了半截,沒別的,桌子的四條腿全入了地了。
夥計直了眼,那白淨漢子也直了眼,整個茶館兒裡的人都直子眼。
休說“張家口”這塊地方,就是放眼江湖,恐怕也挑不出幾個有這手兒俊功夫的。
這一下僵在那兒了,也震在那兒。
白淨漢子剛才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有開打之慨,如今竟沒敢再動。
白淨漢子沒動,試問夥計又有幾個膽?
任先生開了口:“夥計,給我沏壺香片來。”
夥計倏然驚醒,怯怯地看了看白淨漢子,猶豫著沒敢動。
白淨漢子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突然掉頭行了出去,連桌上的鳥籠子也不要了。
任先生笑了,道:“夥計,沏茶去吧,沒人給你撐腰了。”
只聽櫃檯裡那瘦老頭兒喝道:“小子還站在那兒發什麼愣,還不快給這位爺沏茶去。”
夥計連忙答應一聲,拔腿往後而去。
任先生笑笑坐下了,任先生是坐下了,可是在座的那些茶客,卻一個連一個地站起來會了茶資出門,不過一轉眼工夫,茶館兒裡就剩下了任先生一個人。任先生卻跟沒看見似的。
夥計端著茶來了,怯怯的,不知啥回事兒,茶壺蓋兒叮噹直響,好不容易走到任先生座頭前把茶放在了桌上,生怕任先生留住他似的,轉身就走。
這時候茶館兒進來四個人,一前三後,前面一個是個身軀魁偉,濃眉虎目大漢,一身黑綢褲褂,年紀四十多近五十。後頭三個有一個是剛才那個白淨漢子,另兩個年紀稍大些,—
個黑壯黑壯的,一臉繞腮胡,一個秀裡秀氣的,長得挺俊。
四個人一進茶館兒,那虎目濃眉壯漢一眼就盯上了任先生。
櫃檯裡那瘦老頭兒連忙跑了出來,躬身哈腰陪上一臉勉強笑意。
“‘二太爺’您怎麼親自……”
虎濃眉大漢一擺手,道:“孫老,你後頭忙去吧!我叫你再出來。”
瘦老頭兒一連答應了三聲,忙不迭地退著走了。
那黑壯的漢子突然邁大步衝任先生走了過去,到了任先生桌前,蒲扇般大巴掌一伸,他握住了桌沿,一句話沒說,猛力就掀。
“砰!”地一聲,桌子四條腿沒見動,桌面卻讓他掀裂了一塊,剛沏好的一壺茶跳了過來,眼看著就要摔。
任先生伸手托住了那隻茶壺,四平八穩,他那隻手居然也不怕燙,笑嘻嘻地望著眼前那黑壯漢子,道:“剛沏好的,沒喝一口就摔了,未免可惜。”
黑壯的漢子一張黑臉剎時變得好紅,都成了茄子色。
只聽那虎目濃眉大漢哼了一聲:“別給我丟人現眼了,回來。”
黑壯的漢子還真聽話,頭一低,退了問去。
虎目濃眉大漢抬手衝任先生抱了拳,他剛要說話。
任先生那裡站了起來,一抱拳道:“不敢當,張二爺請坐,喝杯茶,然後容我解釋誤會。”
虎目濃眉大漠一怔,道:“朋友認識張某人?”
任先生笑笑說道:“‘霹靂火’張二爺,這一帶地面上一打聽,人人翹拇指。”
張保道:“好說,抬舉張某人了。”
當即走前幾步坐在任先生面前一副座頭上,道:“張某請教,朋友高姓大名,從那條路來。”
任先生道:“有勞張二爺動問,我剛到‘張家口’,是跟車隊從塞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