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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夜,兒子兒媳都從省城趕回來了。下午,他們一家去上了墳,祭了祖。現在,兒媳在做年夜飯。趙鴻儒抱著孫子在看兒子貼對聯。對聯是他自己寫的:風不平,浪不靜,何處是家園?國也泰,民也安,唯有我心田。橫批:小安即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這樣的對聯絕對是禁忌。兒子怕出事,不讓掛,是他犟著讓兒子掛上的。
孫子快一歲了,還是第一次見。小傢伙不知愁滋味,依依呀呀的在他懷裡哼哼著,不時踹他一腳。趙鴻儒享受著這樣的天倫之樂很愜意。是啊!年年蹲農場,月月挨批鬥,他都忘了年的味道了。像今年這樣的團圓,最少有五六年沒經歷過了。
幾個月前,他聽說兒媳給他添了個孫子,就想的不行。前幾天,從農場跑了出來,就為見孫子一面。反正,他也六十多歲的人了,不怕了,被抓回去他們愛咋整咋整去!趙鴻儒經常這樣想。要是閉眼前見不到孫子一面,自己肯定死的不安心。
省城的房子早被沒收了,兒子在那有房子,可他不敢去,怕連累孩子們。所幸,老家還有這麼幾間破敗的祖宅,要不連個藏身之地都沒有。都不容易呀!趙鴻儒輕輕搖頭。
趙鴻儒是個文人,被打倒前是秦都一所知名大學的教授。不說“桃李滿天下”,他自認為也“桃李滿秦都了”。可是,就因為他在課堂上的幾句評論,就被他的那些“桃李”揪了出去。然後就是被批鬥,被遊行,被綁在長安街上示眾。再加長期的勞改,原本整齊的大背頭現在稀稀疏疏的剩不下幾根,大理石老花鏡腿都沒有了,拿根繩子箍著綁在後腦勺上,看起來挺滑稽。今天兒子回來了,才給他拿了一套還算整齊的中山裝換上。那件穿了四五年的舊軍用棉襖,光想著上面的蝨子他就苦笑。
兒子挺爭氣,在秦都體育大學任乒乓球教練。雖說名義上和他劃清了界限,可自己的種自己知道。就是可憐了老伴,熬不過批鬥的難堪,一根繩子掛在了革委會大門上。要是她能看到今天懷裡的孫子,肯定比自己還疼。不過,趙鴻儒有時想想死了也好。起碼少受好多苦,要不這幾年還不知有多少罪等著她。
兒媳端菜上炕了,難得的有肉有面。肉,面都是從城裡帶回來的。一碟紅燒肉,三碗長壽麵。看著就眼饞,農場的那些糠菜糰子吃的大便乾結,是得點油水潤潤了。“爸,您餓了就趕緊上炕,孩子給紅英抱。看我還給您帶了啥?”兒子邊說邊拉開靠牆的提包拿出一小瓶紅星二鍋頭。
“嘿嘿!”趙鴻儒心裡笑開了花,順勢將小傢伙遞給了兒媳,脫鞋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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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氣勢洶洶的一腳。破舊的門板支離破碎,臘月特有的寒風湧了進來,煤油燈撲的滅了。
“老趙頭,你跑呀?今天看你往那跑?”青年尖銳的嗓們加雜著一股猙獰。小將們提著手電衝了進來,聚攏的光束四處亂晃。照的人睜不開眼。兩個小將躍上炕頭扭住趙鴻儒的胳膊,將他拽下了地。
兒子委頓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下了炕。一把扯住那兩個小將,“他,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你們不能這樣對他!”常年搞體育的優勢凸顯了出來,兩個小將單薄的身體怎是他的對手,被兩隻強壯有力的胳膊拽的齜牙咧嘴。
“呦!你不是早跟老傢伙劃清界限了嗎!怎麼?現在又改主意了,要當‘現行反革命’的孝子賢孫?”青年幽幽的責問明顯讓趙鴻儒兒子的心裡猶豫了。他放開手,退了一步。可看到趙鴻儒那幾根花白的頭髮,被小將們扯到地上爬不起來的佝僂身子。這個山裡走出去的漢子哆嗦了起來,淚流滿面。
孫子被吵醒了,聲皆力嘶的在兒媳懷裡大哭著。兒媳鼓脹的**也沒能讓他停止悲鳴。小傢伙像是預感到了家庭的災難,哭到沙啞也不肯罷休,還一個勁的嗚咽著。看了看在一旁咬牙切齒的兒子,抱著孫子流淚的兒媳,還有那不停掙扎哭鬧的小傢伙。趙鴻儒其實心裡還笑了一下。只要兒子一家過的好!自己一把老骨頭了,他們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青年名叫李衛青,現在是革委會李主任手下的頭號干將。說實話,他也挺佩服自己的。從以前的處處受欺負到現在處處抓人,鬥人。他挺有成就感。還是‘運動’好呀!讓他聰明的頭腦有地方發揮,當他站在高高的批鬥臺上,指揮廣大人民群眾山呼海嘯時,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偉人。‘成大事者,當不謀於眾’這是他經常勸解自